九月开学季,学生流涌进陵城,原本就负重的陵城大众交通越过艰难险阻踽踽前行。
下午两点。
钱一箬站在陵城东门城墙外的一家旧式门庭建筑风格酒店的大门外,点了支烟,眯着眼注视着这座饱经风霜,见证旧时六朝更替的古老城墙。
吸了口烟,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烟雾从果冻样饱满Q弹的咬唇里慢慢吞吐出来,绵长又朦胧。
刚参加完不知隔了几层的远方亲戚家的独子被陵大计算机专业录取了,为了谢师恩设在陵城的“升学宴”。
早就对开学季无感的钱一箬再三推脱,最后还是来喝了杯“喜酒”,外送了五百块的大红包。
客套是假,红包是真。
多年前,钱一箬从陵大毕业,这远方的亲戚非拉着钱一箬作陪去陵大观摩一圈。
钱一箬一支烟抽完,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把烟蒂扔进了吸烟区的垃圾桶里。
大老远就能听见,酒店门口亲戚家那位爸喜笑颜开跟各位亲眷一一握手作别那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像极了旧时占领了这座城门的凯旋者。
估计,这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索性在无人的吸烟区合着衣服在长条椅子上躺了下来。
老树那盘曲的枝干,延伸的枝丫,茂盛的绿叶撩拨得炎阳斑驳成串。
躺下来时,正好一叶阳光调皮地从两片绿叶间蹦跳出来,钱一箬被闪了下眼。
眼下意识眯紧,往侧偏了下头,手肘遮住双眼,另一手肘随意地搭在腰腹间。
呼吸舒舒缓缓。
半小时后,老树下小憩的钱一箬被呼叫。
听见呼声的钱一箬睁眼,再次对上了那叶调皮的炎阳,眼睛又被闪了一下。
坐起身,边缓神边应和了声,往酒店门口方向走去。
作陪的钱一箬帮着亲戚一家舟车劳顿奔赴陵大,车子停在新生男寝楼下。
陈昶这孩子跟钱一箬也是第一次见,总是“钱姐”、“钱姐”的叫着,小嘴跟蜜罐似的,甜死人不偿命。
这小马屁精自己把后备箱里的行李一口气全抗了上去。
钱一箬瞟了眼年轻力胜的小伙,嘴角扯了点笑,继续转过头快活潇洒地在一楼宿管阿姨那忙着吃西瓜。
西瓜一片都没吃完,小伙急匆匆跑下来,额头都是汗,朝钱一箬看过来,缓了口气,“钱姐,麻烦你送我爸妈去火车站吧。今天耽误你一天了,谢谢你。”
钱一箬欣慰一笑,又看了眼手里的西瓜,站起身点点头。
陈昶眼尖地接过钱一箬啃过的西瓜,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
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就消失在陈昶的视线里。
陈昶站在宿舍楼门口,好一会儿,都没上楼。
“你姐?”
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下。
“……”
陈昶转过身,是同宿舍的马昊,军训时认识的。
“为什么不问是不是女朋友?”
陈昶怒目。
“……?”
马昊被问住了。
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陈昶一番。
“得了吧。就你这绿大裤头加红背心?”
一听这话,老实的陈昶不干了。
——咋地啦,绿裤衩红背心怎么了,时尚时尚,我最时尚!
双瞳上翻,很是不愉。
马昊安慰地拍拍陈昶的肩,“兄台,有自信是好?但咱要现实。那样精致的女人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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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心知肚明陈昶小九九的钱一箬马不停蹄地送陈昶的父母到了陵城的火车站。
火车广播提醒旅客进行检票,钱一箬才算忙完。
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揉着酸痛的脚后跟。
5厘米的细高跟,就这么屁颠颠地逛了圈陵大,又七绕八拐地在火车站打圈找检票口,幸亏陈昶的父母都是忠厚老实人不要帮忙拿行李。
其实,即使这样,此刻,钱一箬的脚也跟那些自己公司报废厂里的僵尸车同宿命——离报废差不了多远了。
缓神不过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