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把自家小院的一角土地翻成松软的状态后，崔暖暖打开荷包，把里面的种子抖落出来，大致分辨了一下。认得出来的种子就按照植物习性给它们分配好住处用合适的土埋起来；认不出来的，只能哪里有多余坑往哪里填，至于能不能养活听天由命吧。

真不知道黑猫是从哪搜罗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种子，他不应该叫黑猫，应该叫黑狗才对，找东西比狗还在行。

崔暖暖上辈子出生于大厨世家，家中长辈基本都是干这行的，祖上还曾出过几个御厨，传下数本菜谱供子孙研究学习。她从小跟着长辈学艺，除了最基本的案头功夫，还得学种地。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读了高中之后，她的时间就很不够用，几乎再也没碰过农务。

多亏她记性好，虽然多年不曾接触这些，一上手便立即想起来了。

崔老汉饿得两眼昏花，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去烧饭做菜，只得托跑腿的帮忙带一份吃食回来。边锡城许多食肆摊贩是一整日都在营业的，哪怕不是饭点，也能买到熟食。跑腿的很快便替崔老汉带了两碗羊羹回来，外加一盒子刚出锅的韭合。这里的羊羹实际上就是羊肉泡馍，结实的烙饼掰成小碎块丢进鲜美滚烫的羊肉汤里，充分浸泡，与粉条混在一块儿吃。韭合则跟韭菜盒子差不多，不过里头的馅料是韭白拌肉末，韭菜味没那么重。

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崔暖暖埋好最后一颗种子，洒上水，洗洗手到饭桌边坐下，随口问道：“早上生意怎么样，东西都卖完了没？”

崔老汉忙着嗦粉，猛吃了好几口才抬头看她：“卖完了，我一进早市就有许多人围过来买，都夸你这个，面包啊，越吃越香，特别耐饿！闺女，你这个进项很不错，不如咱们就在早市租赁一处摊子，专做朝食买卖！”

难得出一趟门，跟那么多陌生人打交道，还赚了钱，崔老汉到这会儿心情还有些激荡。

崔暖暖夹了个韭合吃，这家的手艺一般，面皮煎的有点老，不够香脆，馅料偏咸，配白粥的话还成，直接吃口味太重了。她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倒了杯凉茶清口，应道：“专做朝食赚不了大钱，何况我擅长的面点不多。”

崔老汉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崔暖暖道：“开个食肆，大一些，挣了钱换个大宅子给你住，怎么样？”

崔老汉想了想，乐呵呵道：“那就依你的想法办，左右咱家现在的积蓄都是你挣的，你爱怎么使就怎么使，别把家底赔光就好。说不定等大家伙尝过你的厨艺，都抢着上门提亲！”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对了，你同我说实话，你与那宁王，究竟有没有苗头？若是能嫁进王府，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必要早些开始物色，愿意上门的好男儿抢手得很！”

提到宁王，崔暖暖便想到自己身上的毒，还有原主不清不楚的身份，顿时一阵窝火，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质问道：“老头子，我问你，我以前为什么会去将军府做帮工？”

崔老汉给她吓了一跳，差点被吸到一半的粉条呛着，他使劲捶了捶胸口：“那不是你自己吵着要去将军府做事？你忘啦？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一声不响连夜跑进城，刚好碰上将军府厨房在招工，厨房管事的一眼就相中了你！多亏了你爹我，把你生得好看，教的也好！”

崔暖暖心想，崔老头对自己的误会当真有海沟那么深，亲闺女都被坑死了，还自我感觉良好。说起来，这老东西总催着她去攀豪门，会不会也是河国卧底？要不套话试试。她心思电转，往前凑了凑继续道：“我当然记得啊，问你是帮你活动脑子，免得你老年痴呆。老头，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老怂恿我去招惹大公子？他分明看不上我。我的长相，放到高门贵女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崔老头也顾不上吃了，丢下快子痛心疾首道：“闺女你到底咋了？分明是你先看中的大公子，爹当然支持你啊！要我说，你一点不比那些贵女差，不过衣裳首饰寒酸了些，打扮打扮保准美上天！至于大公子，他对你绝对有几分情意，只是到底顾及身份拉不下脸，三娘子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你想啊，哪个做哥哥的喝醉酒会跑到妹妹的书房休息？还有啊，宁王大清早冒雨来咱们家找你难道是假的？自信点，闺女！”

崔暖暖差点被他说服了，转头一想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话题便稀里糊涂地带过了。

坐在他们家房顶上的黑猫巍然不动，闻着食物香味，听着父女俩乱七八糟的对话，他面上波澜不兴，实则心底已然啧啧称叹了起来：不愧是引起王爷注意的人，单这份胸有成竹自信心爆棚的心态，便少有人能企及。

傍晚，崔暖暖将揉好的面团塞进面包窑烘着，带上钱袋到街上晃悠，四处察看要出租的铺面。她之前其实已经看中了一处铺面，位置很不错，环境和大小也十分合她的心意。但租赁费用比较高，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所以就暂时搁置了。今天再去看，就发现那铺子已经被人租走了。

边锡城的日落来得比较晚，尤其夏天，戌时天还亮着。

街边摊贩上已经挂起五颜六色的灯笼，映着橙红霞光，仿佛星河落入凡世，化成一片绚烂的人间烟火，美得刺眼。

崔暖暖漫步街头，一时兴起买了根糖葫芦，一边逛一边啃，走在欢呼嬉闹的孩童中间，内心逐渐明朗起来。不就是中毒吗，□□而已，又不会立即致死，而且还有人定期送解药，没什么可怕的。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到，把心思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多浪费！打起精神抓紧时间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才是正经事，其他的都是浮云！

经过一番热血澎湃的内心活动，崔暖暖顿时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铺面还不错，正想上去仔细看看，前方突然一阵骚动，人群被冲乱，玩闹的小孩子们吱哇乱叫着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