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骑马越走越近。
宋珂一惊。
竟是他!
正元节那日万兴河边的小摊老板,那位赠她金莲的年轻郎君!
那人行至阁下,与她四目相对,宋珂清楚的看见,那男子朝她扬唇得意一笑,自在潇洒,神采飞扬。
似是在说:“瞧!我说过,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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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上。
闻瞿脚跨高马,一身倜傥风流。
御赐金吾卫七人在前面鸣锣开道,新晋状元郎打马游街,欢声雷动,喜炮震天,满城争看状元郎。
喘息间,就成为整个上京追捧的对象。
“听闻这新科状元背景可是深得很咧,好像三年前都没参加监院考试,直接由国子监监事特招入的学。”街边一位褐衣菜贩子与人议论。
“你一腌臜泼皮,你晓得个屁!”
旁边一位读书人模样的男子上前,“闻公子三年前孤身一人来到上京,仅凭借一篇政论《守边劝农疏》,谈屯田戍边,抗击匈奴一事,便深受监事赏识,特招入学,可是经圣上批准。”
“圣上批准?”边上的人问。
那读书人朝天上一揖,“当今圣上大兴文教,求贤若渴,对有才之士多有扶持,以往国子监都只接受七品以上官员子弟进入修习,唯有当朝准许贫寒子弟入监,公开设有监院考试。闻公子的那篇政论也是监院上呈圣上,圣上大赞其才,特批入学。”
“原来这样的,我一穷苦小百姓,哪晓得这些?”菜贩子一脸谄媚,“公子,萝卜两文钱,来一点?”
读书人一脸傲气拂袖而去。
“啐!穷酸样儿!”菜贩子冲他后背吐一口,“闻公子家小厮可常来买我家萝卜,状元府小厮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转头又吆喝道。
“状元牌萝卜!吃了中状元!”
“状元牌萝卜!不中状元不要钱!”
“吃了相公、儿子和新科状元一样俊的萝卜呦~两文钱~”
“......”
不一会儿,一群妇人齐刷刷围了过去。
荣和街,闻府。
月上树梢时,闻瞿方才回府。府内一片张灯结彩,管家领着一众小厮、女使疾步迎上来。
“郎君大喜!”
闻瞿点点头,“这两日若有人登门,一律称状元郎苦读高中,衣锦还乡回家报喜,到上任那日方回京。”
管家张官福应声:“是。”
转头又向一蓝衣小厮道:“元安,今日的东西可备好了?”
“郎君,已备好,放在书房桌上。”
“嗯。”闻瞿应了一声,大步向着内院去了,穿过廊庭,行至一间半封闭庭院,匾额上书“文曲斋”,斋内东头一张藤面贵妃榻,西端靠墙的红木琴桌上搁古琴一架。
正中红木桌面上放置着印泥、刻刀和一些白萝卜。
闻瞿坐在桌前,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个卷轴,小心摊开在桌面上,是一幅秀美的簪花小楷,上书: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zāng)。”
闻瞿凝视着这幅字,面露笑意,像是透过它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半晌后才又小心卷起来,放回袖中。
他又拿起桌上的白萝卜和刻刀,开始刻印。
“嘶——”
他手法不很熟练,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指,白玉长指上一道口子快速溢出鲜红的血色,他没理会,又继续刻。
不多时,一个“珂”字若隐若现,血色却染红了萝印身,他放下刻刀,摇摇头,无奈地笑。
“阿珂,你说得对,我真笨,还是得等你来教我才好。”
他起身走到花窗下的红木小柜前,拉开柜门,里面厚厚的一层冰块保鲜,上面竟放着许多个萝卜印,有圆形、有方形、有大、有小,他又将这个血红色的萝卜印也放进去,才小心合上柜子。
在一旁的藤面榻上和衣早早睡去。
这一夜,虞洮却很晚才睡着。
今日,文德殿内,礼部尚书呈上前三甲文章,他仔细翻看,看到一句“安天下于覆,其工可大”时,一愣,心叹:真乃世间大才!
下令速召殿外三人觐见。
当闻瞿与另两人一齐站在他眼前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那晚,万兴河畔立在她身后,同她一起放河灯的男子。
唱榜结束后,从文德殿出来,他远远就瞧见宋珂盈盈立在一众贵女间,贵女们激动的叫喊着闻瞿的名姓。
她也来看那人,那人冲着她笑得好看,所以,她也心悦那人吗?
那她又何必进宫来?
他胸中憋闷,辗转一夜难眠,天未亮时就起身洗漱,直奔着长寿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