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开天
天威不可犯,神人不可视,更不用说举剑望天,如此大逆不道。
山巅上,那束天芒照得透亮,让世间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少年躲在剑下,苦苦支撑,那剑就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可即便如此,上天的光辉依旧坚定,依旧无情,将他连人带剑碾压在地,想要踩死这不敬天,不敬神的‘蝼蚁’。
山腰处,秀才一点点握紧手中的剑,想要去那山顶,却被莲花道人挡住去路,对方冷笑道:“切磋还未比完,道友如此急着,是要去何处啊?”
陶醉的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不语。
“算了吧,你去了也没用,这一劫只能靠那小子自己渡了。”独眼汉子将麻袋里的木履道人放了出来,找了块石墩坐下,望着山顶瓮声瓮气地说道。
木履道人出来后,迅速站到莲花道人身旁,挨了几拳,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狼狈,好在道心没有受损。
店小二啐了一口:“没劲。”也不再打了,干脆直接往地上一躺,看着被光照亮的夜空,楞楞出神。
看这架势,是外面那三教的大佬们一起出了手,就为对付一个凡人之躯的小子?舍得拉下这脸皮来,也只能说明放这小子出去的后果,比丢了脸面更加麻烦。
——————
落雨轩门口,两道光芒闪过,钓鱼老人和书院夫子一同出现。
只是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面色苍白,靠着墙壁动弹不得,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山顶,干着急。
老乞丐瞥了二人一眼,讥笑道:“哼,有一点力气就急着出来,干啥,赶着给那小子送终啊。”
老夫子没力气和他对骂,只是胸口起伏,静心调息。
老乞丐抽了一口旱烟,敲了敲对方的脑门,没好气道:“还是省省吧,去了又能怎样。”
说着,老人拿烟杆指了指远方那束光,道:“你以为要送那小子最后一程的人是我吗?看看吧,外面的大人物都肯舍得脸皮不要,在我这镇子外布下这道天劫,十境的修士都闯不过去,一直都防着那小子呢。”
有了剑又能如何,现在不过还是一副凡人之躯。那男人算计着将剑铸好了就能劈开这牢笼。而外面的人又何尝不是在等这机会,给他们一个正大光明除掉那小子的理由。
雷姓老人恢复了一些气力,张嘴就骂道:“你这老东西就这么看着李老头的心血毁于一旦!”
老乞丐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本就是个看门的,除了看着还能干啥。吃得是公家饭,既然做了那看门狗,哪有对主人吠的道理。”
雷姓老人被气得无言以对,这老乞丐活得最久,可也活得最窝囊,最没骨气。偏偏实力还摆在那,他要是想怂着,那这镇上的人就得陪他一块儿认怂。
“当真没有一点儿活路?”
老夫子转头看向老人,轻声问道,那眼中竟还带着几分祈求之色。
老乞丐沉默不语,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了,就干脆拿出竹席,找了块离两人远点儿的位置躺下,闭上眼睛,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闲得慌。
——————
山顶上,叶凡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每一秒都过得极为漫长。他的身躯,他的血肉正一点点的消融,马上就要彻底回归于天地,化无虚无。他的存在将被抹去,世上将再无这个人了。
少年的手脚已经没了知觉,剑顺势扛在肩上,脑袋还有些清醒。所以能感觉到怀里搁着有些疼的钱袋,里面还剩下四文。
少年有些惋惜,觉得自己快死了,可钱还没有花完,是一种很深的罪孽。若早知如此,就该去那包子铺多买几个馒头,哪怕撑死了,也不算亏。
钱袋里,一枚显得有些老旧的钱币这时渐渐亮起了光芒,随着少年的心心念念,这枚古钱币就越发耀眼。
就在叶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随时都会陷入一片虚无之时,身上却蓦然一轻,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不见,转而从钱袋内蹿出四道模糊的人影,站在了少年身后,为他挡下了这天上威严。
“嗯!”
镇子里的人都一怔,纷纷惊讶地望向山顶,心头剧颤,冥冥之中,感觉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那是!”
老夫子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不知是该喜悦还是担忧,望着山巅,呢喃自语。
雷姓老人神色凝重,沉声说道:“,那人最得意的部下,也是在最后一刻背叛他的人。”
屋内,酒肆露出恍然之色,又看了一眼在墙角装睡的老人,无奈苦笑。
这应该才是那男人最后的手段,铁匠也好,秀才也罢,就算是那卖包子的老奎和门外两位敢于逾矩的老者,也都只能算是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胜负手其实自始至终都是这一心‘尽职尽责’的老人。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连我都给骗过了。”
酒肆现在想来,那少年曾来这问老人借过一文钱,然后还了两文,至于还得是不是当初借的那一枚,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看来,那枚铜钱终究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少年的手里,避过了所有的窥探和推演,成了他最后一丝生路的敲门砖。
而这一切的缘由,还是那木履道人的卖书行为所致,算是道家自己种的因果。
那么问题来了,那两个道人又是从何时起,不知不觉成了那男人棋盘上的棋子的呢?
是那人故意露出破绽开始;还是两人算出命中劫数,想来这躲避开始;又或者从他们二人被派去监视开始。那个喜爱喝酒下棋的读书人,就已经开始在下一盘耗时数百年岁月的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