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得这话,莫说是屋内的丫鬟,就连温语澜自己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听清楚这句话的时候,温语澜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但她也知道丁顾虽然在礼数言行中会对他们不敬,但这种事情,他也还是不敢拿来为难她的。
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了些,将茶杯送到唇边喝了口水让自己缓了缓,温语澜才抬头看向还呆愣地站在丁顾旁边端着茶杯的丫鬟说:“你先下去吧。”
“看来这位便是丁大人所说的人证了。”站在堂中的那个人头垂的更低,温语澜看着他不急不缓徐徐开口道,“既已来了,有话直说便可。”
明明让他作证之前都保证过了不会让他受到报复与牵连,竟然还是这么不成器,又瞪了根本不敢直视温语澜的人证一眼,丁顾声音沉下了几分,像是说给谁听的一样:“在本官这里可没有什么皇亲国戚、世家勋族的说法,不管是谁,本官都只认刑律,你大可直言。”
那个人抬头看了温语澜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断断续续地开了口:“若是旁人,只见过一面小人不一定会记得,但温姑娘……别说是小人了,不论是谁见过一面怕都会印在心里……”
“放肆,姑娘留你在堂是为了一个‘证’字,你竟敢如此无礼!”这次出声的不是旁边伺候的丫鬟了,而是站在温语澜旁边的霁月冲他低斥了一声。
那个人被这一声斥责吓得战栗了一下,旁边又被丁顾盯着,只好捱着惧怕再次开口道:“花朝节姑娘弹奏时,台下人真是太多了,小人也只能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人目光往四周偷偷地看了看别人的神色,才接着说道,“后来……后来小人有幸在花朝园又见过一次姑娘,姑娘当时头上带着的就是那支钗。”
温语澜已经不记得那么久之前她所戴的是哪支钗了,在霁月靠近她小声说了一下的时候,丁顾也已经起身开口:“琉璃、彩玉、血玉……想必温姑娘也知道,小小一支钗便用全了这些奢华之物,别说是寻常人家用不起了,就是寻全了这些东西,应该也请不到会打造的人。”
那是让专人专门定制的钗,别说是非寻常人能用的起了,它怕都是独一份儿的东西。
听他们都说完,温语澜偏向桌子那边看着手中茶杯的目光才移开了些,提起了嘴角开口道:“我不及丁大人性灵,只凭二位说的这些,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丁大人你一口咬定我为嫌犯,既然丁大人这般早来还非见我不可,现在最好还是将原委说清楚了……”温语澜抬起头去看着丁顾,嘴角提起的弧度更大了些,“颖悟绝伦本就同我没什么干系,再加之刚起之时脑中混沌,万一让我觉得丁大人是想故意为难,可就不太好了。”
听完这句话连丁顾都怵了一下,他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威胁意思,但偏偏被她说出来还真像是在考虑事实一样,让人没办法开口去反驳什么。
昨天从扬威镖局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晚了,丁顾散衙归家之后连官服都还没有换下,就有衙役上门急急忙忙禀告说是从河里捞上来了一具尸体,据有个恰好认出他的人说,那人叫刘宇泽,是锦州刘知府的独子。
丁顾听他说完之后当即就又匆匆赶回了衙门,看到那个尸体的时候他已经被泡的有些发胀,据仵作说,他是先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当胸穿过,之后才又被推进水里的。
捞他上来的时候他的怀里放有一支钗,仵作看过之后也判定了他胸口的伤口刚好和那支钗符合,再者,那支钗上的流苏一看就像是在争执中被拽掉了,不过幸好当时天色已晚,河岸边已经没有了什么人,那几颗洒落的珠子才没有遗落。
本来丁顾都已经在想着该从哪方面着手来查这件案子,就有人又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说是刚刚在河岸边的时候有一个人认出了这支钗是谁的,但是他怎么都不愿开口指证。
找到那个人证之后,丁顾独自进屋亲自同他谈了许久,不知道他具体保证了些什么,反正那个人总算是愿意开口了,但开口之后的答案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或许不知道京都的温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却还是知道,那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也不敢惹的人。
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只有丁顾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以往处理所有的案件一样,当即就带人上门去拿人了。
那支钗刚丢了的时候霁月也吩咐人去找了,还交代过找到之后若是他们不愿归还,就算是花钱也要赎回来,即便是拿回来之后温语澜不会再用它,发钗这种东西,也不能让它落在外面人的手里。可惜在锦州的那几日一直没有找到它的踪迹,最后他们都要离开了,才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再找下去。
前因后果讲清楚了,丁顾再次看向温语澜,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开口道:“这些证据,可足够本官前来了!”
“雎阳哪条刑律写过,只凭一支钗……”傅明辰声音在门口出现的同时,他人也已经抬脚跨进了屋内,低头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人道,“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可以前来拿人的。”
“下官也并未就此定罪,只是温姑娘身为嫌犯,还是要押往衙门的。”就算是不愿意,丁顾还是站起来拱手行了礼,顺便通知了他的决定。
温语澜没有起身,但傅明辰看过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是之前那种在无妄之灾前都还是对一切都淡定自若的样子,而是泛着浓浓的委屈。
傅明辰紧握了下手压下心中的怒气,睨向丁顾话语简洁却又强势笃定:“不会是她,凭何要去。”
他们都知道她昨天身在哪里,做了什么,傅明辰算是有理有据之后才说出的这句话,但却还是让人生出一种……即便是无凭无据,他肯定也会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身后,选择相信她的那个人的感觉。
温语澜放松肩膀低下头去弯唇浅浅一笑,忽然觉得心中因为被人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的不舒畅也淡了些。
有人心里舒畅了,但也有人心里觉得气闷。
傅明辰本就气质卓然,或许是与身份地位有关,但即便是抛开这些不谈,他在不说话之时也自有一股凌人之势,就算他说这话时并未显得咄咄逼人,依旧掷地有声,砸在丁顾心上也有些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