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大内皇宫,紫宸殿。
与平日里皇帝每日在垂拱殿问政不同,紫宸殿是大内几大正殿之一,是朔望朝参的地点,每月的初一、十五,凡在京的九品以上文武百官,皆须参加,是最重要的朝堂政务议事。
今日便又是朝参之日。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班,身穿朝服,恭恭敬敬面北而立。
上方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正中龙椅上正端坐着一人,身穿绛纱袍、头戴通天冠,脸面白净,四十余岁模样,自然是大宁当今天子。
“自前年天降祥符以来,各地祥瑞不断,前番朕亲临泰山封禅,祈天飨民,上天感朕诚心,必当庇我社稷,佑我万民!为苍生故,诸位爱卿以为此次河内府请求西祀之事该当如何?”
扫视着下面满朝的大臣,目光着重在左右手的首列几人身上打量一番,声音平静地问道。
不过这话问出,数百人竟无一人出声,一时之间大殿显得颇为静寂。
皇帝看着这情形,眉头微皱,内心叹口气,却没有任何情绪摆在脸上,脸色如常,仿佛依旧在用心等着回答。
“启禀陛下!”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只见他上身朱衣,下身系朱裳,束以大带,另佩戴玉佩、锦绶等饰,着白绫袜黑色皮履,头戴进贤冠,手持笏板,微微弯腰道:“陛下统御有方,文武圣明,德比尧舜,因此上天降下祥瑞以示认同,臣以为,既然前番泰山祥瑞出,陛下圣驾亲临封禅之,此次河内府后土祥瑞现世,亦当以同礼祀之,方显陛下爱民敬天之心正大无偏。”
果不其然,第一个站出来救场的依旧是王钦若,皇帝看他一眼,也忍不住的尴尬,心道这老倌儿夸耀的也太过了吧!
“爱卿所言有理,”皇帝点点头,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然后看向王钦若旁边的一名同样穿戴的老者问道,“不知子明以为如何?”
同在首列的这名老者身形要较王钦若高大些,同样五十余岁模样,相貌忠厚,正是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工部尚书的政事堂宰相王旦,持着笏板微微弯腰,语气平静道:“臣无异议。”
王旦这短短四字说出,皇帝终于把提着的心放下,笑一笑道:“好!那就有劳两位爱卿随后详细商议西祀之事,朕不日将与诸卿前往河内汾阴祭祀后土!”
“陛下圣明,此乃万民之福!”参知政事丁谓附和道。
“陛下仁德……”
“陛下圣明……”
户部尚书杨延忠在班列中站着,也随同僚一起出声称赞,神色感慨。
文武百官没有谁会这时提出异议,纷纷称颂。
王旦老眼低垂,心里滋味复杂,祥瑞一事早已成为定局,此时再提出异议中途易辙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王旦按下心中内疚,微微颔首躬身道:
“启奏陛下,知陕州事寇准前番被大炎贼人行刺,两名胡人日前已经交由大理寺关押,此次大炎人行刺我朝命官,有损我大宁国威,亦有背盟之嫌,事涉两国邦交,此事当斟酌商议。”
皇帝点点头,“此事确实需要详细商议,大炎此举到底意欲为何,诸位爱卿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吧!”
王钦若道:“陛下,臣以为仅仅两名胡虏蛮子,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大炎若是有觊觎之心,也不会以此种看似拙劣的手段就这样暴露出来,所以依老臣看,这不过是一起正常的突发的行刺事件而已,若有什么不同,也只是不同在这两个刺客恰是大炎人。”
他说完,身后的一部分官员微微点头,轻声讨论,“王枢密说的是啊……”
皇帝看着议论的众人没有说话,看向其他人。
王旦不紧不慢地接着道:“陛下,臣以为不可仅视为一桩平常的行刺,刺客是大炎人,而且行刺的还是我大宁前任宰辅,更重要的是,寇准乃是当初两国交兵的主帅,正是因为他才迫使大炎订下盟约,此番大炎人行刺寇准,难免不是有其他的意图在里面,究竟是简单的行刺还是意欲背盟报复,都要仔细追究。臣建议把两个刺客枭首示众,并派使者斥问大炎,使其遣使来朝谢罪,以全我大宁威仪!”
他身为当朝第一人,身上肩着的担子不小,代表着朝廷的态度,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料,最后朝廷和陛下多半不会这样强悍行事,但他此时只能如此说道。
“王中书所言有理,臣附议!”户部尚书出列道。
“臣附议!”兵部侍郎出列道。
“臣附议!”御史中丞出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