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福今天晚上一直提心吊胆。
刘余福是老爷给他的名字。他本来没有名字,穷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基本都没有名字,爹娘大字都不识一个,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有什么闲工夫起名字,他从小就被唤作“狗剩”。
村里人都说,这样的叫法好养活。
可是,最终他爹娘也没有把他养活大。
五岁那年,也可能是六岁,具体时间他也记不清了,那一年大旱,庄稼地里颗粒无收,他家仅有的半亩荒地自然满足不了一家六口人的肚子,于是,他就被爹娘通过牙人卖到了刘家。
那时候,老爷还只是个都头,老爷是识字的,嫌“狗剩”太粗鄙,不好叫出口,于是给自己起名叫做刘余福。
老爷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最早跟着老爷的那个下人就叫余庆,后来又来了余财、余旺,轮到自己,就叫刘余福。
他来的时候才五六岁,于是就跟着少爷,少爷比他大四五岁。
小时候他们还经常一起玩耍,可是十多年来,他发现少爷和自己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也越来越看不懂少爷了。
到了后来,老爷升官了,家里的下人们也越来越多。少爷说他是家里的老人了,不用再跟着他出去跑前跑后地费心费力了,于是从那儿以后,自己就留在府里没出过门。
自己才十七八岁,怎么就成老人了呢?其他下人们都说,其实是少爷嫌自己长得黝黑蠢笨呆头呆脑,嫌自己跟着他出去折了他的面子。少爷现在的跟班,是十六岁的余宝,长得机灵好看。
留在府里就留在府里吧,反正自己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怎么样都是为刘家出力。
今天晚上,少爷老早就回府了。平日里少爷这个时候都喝花酒还没回府呢,今晚是上元节,怎么就回来这么早呢。他心里想不明白,于是就凑上去问了一句。
结果少爷一脸恶狠狠,上来就冲自己的肚子踹了一脚,自己毫无防备被一脸踹倒在地,正捂着肚子抽搐着,少爷却还不解气,上来对着自己一阵拳打脚踢。要不是最后几个下人眼看再打下去会出人命,赶紧过来拉着他,自己今晚上怕是就要被打死了。
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只听见少爷嘴里嚷着“妈的,坏了老子好事……”,“早晚收拾你……”之类的话往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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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栾怒气冲冲,直奔后院而去,他现在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急切地需要发泄。
本来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精心策划准备了那么久,词是提前作好的,父亲那边也给自己打好了关系,士子里也有自己的人,只要自己的词写出来,他们就会一致叫好,必定会让自己在今晚上元夜拔得头筹,让杨亿对自己刮目相看,也好日后拜入他的门下,那样的话,对自己的名气和仕途都有不小助益!结果……
结果……被那可恶的低贱小子搅了局!他拿出来的诗也就罢了,可是那首词,一写出来便是鸦雀无声,最后又有杨亿与夏弘给他一锤定音,在那种情况下,谁还能提出别的不同言论?!
韩默!坏了我的大事!你给我等着,早晚饶不了你!
还有那个贱人!装什么清高!要不是看着你的家世,早把你给掳来给老子暖床!
想起那个勾人的妖精模样,就一阵无名邪火,脚步一拐,往西厢房闯去。
前两天才刚弄回来的丫头就安置在西厢房,把她弄到手可花了不少手段,虽然远比不上那夏洛芷,可是也算中上之姿,像现在,就正是用得上她的时候!
“人怎么样了?”厢房的门前守着一个妇人,刘栾微微侧目,语气冰冷。
妇人已经习惯这幅语气,“回少爷,蕊儿姑娘今天整个人有些恹恹的,今晚上只吃了半碗莲子粥,估计心里只盼着少爷您回来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妇人福了福身,离开了。
刘栾伸手推门,声音已经出去了,“蕊儿,少爷回来看你了……”
说出的话似乎十分温馨,然而却是语气冰冷,甚至有几分邪魅。
不一会儿,后院厢房便传来女子的叫声,哀转悱恻,似乎十分凄楚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