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了她一下,拉着颤抖的她走过铺满粗石的路,随后脚下发出踩踏木板的声音,她估计是站台。
她的双腿软得厉害,如果没有姚槐的死拉硬拽,她早就倒在了山间。姚槐把她拖到这里后,同她一起坐在了地上。
姜漓漓紧紧抓住他的手,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可以抓住的东西。
他们平肩而坐,姚槐身上的粗俗之气尽散,他轻轻地说:“姜梨,睁开眼睛。”
她不太能说得出话,只摇了摇头。
“睁开眼睛。”
“我……不……敢。”
“最强大的敌人,只有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姜漓漓厚着脸皮哆嗦着说:“不……”
姜漓漓把墨寒以及姜越教她的“男女授受不亲”抛之脑后,这是黑夜中她唯一的依靠啊,哪里还去管那么多呢?
姚槐欲将他的手从姜梨的手中抽离,没想到他像吝啬鬼抓着金银财宝一般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
被一个男人如此抓着,姚槐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不远万里把姜梨带到军营里的,看着姜梨那可怜的样子,他忍了。
姚槐缓缓说:“吐出一口气。”
什么?要她吐气?她呆住了,呼吸急促,惊恐不堪。
姚槐冷冷地说:“慢慢吸气,然后再将你吸入胸中的气吐出来,前方就是百丈高崖,不照做我就将你扔下去。”
听闻姚槐行事怪诞,没准他真的会把她扔下去。
迎着风儿,姜漓漓觉得她面具下的脸甚是冰凉,她的呼吸紊乱,她的眼前怪物频繁出现。
她做不到……做不到姚槐说的那样。
“将……军……”
姚槐抽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如拍打婴儿般轻轻抚慰她。
“本将军在这儿,你别怕。山中风景独好,可让人怡情养神,你仔细闻闻,是不是有山花的清香传来?”
试了良久,她定下神来慢慢吸入山中清气,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反复复,她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只是这一呼一吸之间,她突然涌出了无名的悲伤。
青阳裴啊,她想起了他。她想起了他看她时眼中的冰冷,她想起了他转身的决绝以及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听见了她的呼吸声,像极了哽咽和啜泣的余音。
她仍然呼吸着,然后将胸中浊气排空。她左手松开了姚槐的手,摸了她右手上结了痂的长疤,伤在了手上,痛在了心里。
姜漓漓想不起从前青阳裴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了,大概他说的太多,她全然忘了,他说的多了,她就把他眼里的冰冷和他们的身份忘了。
也不知道北冥信风怎么样了,他是否受伤?如果回了宫,是否因为她而受到了责罚?
呼着呼着,姜漓漓哀叹了起来,耳边传来了姚槐的声音,他说:“还怕么?”
“还怕。”
怕岁月静好,她却无家可归,怕人来人往,她却独立黄昏,怕时间流逝,她被往事蹉跎。
“那你便仔细听听这黑夜的声音。”
黑夜中万籁俱寂,静得吓人,哪来的声音?
“你仔细听,西边不远处叫个不停的是什么?”
姜漓漓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大概,于是胡乱回答:“鸟……声。”
“是蝉。”
姚槐有些无奈。
“……”
“你听听有几只?”
姜漓漓在心里抱怨,将军啊,隔那么远,她哪听得见呢?
姜漓漓屏气凝神,细心聆听,高树之中,青枝轻晃,蝉鸣声声,长一声,短一声。
“两只。”
姚槐突然问她:“你可知它们在干什么?”
她哪知道动物在干什么呢?她连他这个人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姚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求偶。”
姜漓漓在心中“嗯哼”了两声。他不是蝉,又怎知它是在求偶?
“想什么呢?”姚槐用剑鞘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再仔细听听。”
姜漓漓听见风拂过枝叶,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蝉鸣而止,风停之后,一声蝉鸣若影若现,然后另一只蝉又叫了一声,如此声声,此起彼伏,互相附和,真如求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