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春之际的今日,正好,骄阳不燥,微风不冷,还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
姜漓漓冠以男装,覆半截面具对着青阳裴说:“吾这一身装扮如何?”
他思索了片刻,便去架上拿来了她的青色袍子,风狸做的那一件。
他将袍子披在她身上说:“若是穿上它就更完美了。”
“我不想穿,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穿袍子!”
“穿上吧,漓漓,它好看。”
“那……好吧。”
她勉强一下就是了。
姜漓漓招来北冥信风,带着桑羽去了宫外,把宓香留在了宫中主持事物。
青阳裴牵着姜漓漓的手,他们一同漫步在辽阔的街道上,姜漓漓不时观察着青阳裴的神情,毕竟他很久没有出过宫了。
她并没有察觉到青阳裴的有多么的兴高采烈。
周遭的少女投来盈盈目光,更有甚者,把三月的桃花直接送到了青阳裴的怀里。
光明正大来勾搭她的面首,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容忍呢?
于是再有女子抛来媚眼时,姜漓漓便让北冥信风亮出宝剑,把那些女子吓退。
她们终于走到了西都城的尽头——魑河边。
魑河水自巍巍高山流出,跨河的神台上已经没有了女巫和祭司的身影,他们来得太晚,祭祀典礼已经结束,人却没有因为典礼而散尽,不大的河边还聚集着近千人。
河边的长廊上坐满了达官贵人,他们高谈阔论,吟诗作赋,满面春风。
除去在河边盥洗、嬉戏的人,还有一些小贩在叫卖。
一整天了,整整一天,青阳裴的脸上都没有露出那种久旱逢霖时喜悦的神情。
难道他并没有因为走出囚笼而感到自由和轻松吗?难道他与她一同并肩携手并没有感到开心吗?
她今日怎么会有些惶惶不安呢?
“阿裴,我渴了。”
姜漓漓没有亲自去为她买,而是对桑羽说:“桑羽姑娘,还劳烦你去买碗白豆汤。”
也好,如此安排,甚合她意。
姜漓漓取了一些钱给桑羽,然后拉着青阳裴走至河沿,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她走了许久也累了,于是在河沿边找了一块齐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河水澹澹,清澈冷冽。三月的水还很冷,姜漓漓很佩服那些敢光着脚丫在河中与情郎戏耍的女子,竟然不怕寒气入体。
不远处的浅河滩上竟然站着唯一的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妇人,她卷起裤管,在老头儿的搀扶下,脚在水中用力一蹬,溅起了许多水花,水花淋湿了老头的衣裳,老妇人满脸褶皱,却对着老头儿笑得像个小孩。
她如此苍老了,佝偻着身体,也不怕在河中摔倒了。
“呵。”
姜漓漓也笑了,只是带点儿难言的忧伤——她竟然产生了期盼,期盼徐徐无期的未来,她与青阳裴也能这样携手相依。
但……她的生命早已成了定局,虽然她已经活过了十八岁,但她注定早死。
“公主也想去水中走走?”
“不,河中石子太多,我怕硌脚。”
青阳裴在姜漓漓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小腿,他没有想到会吓到她。
姜漓漓本能的往后退了退。
“你干什么?”
他抬起眼望着姜漓漓,他说:“听闻今日的魑河水能消邪灵,去病除灾,我想替你盥洗盥洗……”
不等她同意,青阳裴便皱着眉说道:“算了,你身体弱,水又太冷了。”
正巧,桑羽买了白豆汤急急走来。
她将白豆汤递给姜漓漓说:“公……子您要的汤我买来了。”
“给我吧。”青阳裴说。
他深情款款的来喂她,也许是魑河水掩映的缘故,他的眼里有看不尽的柔情。
她爱极了这样的柔情。
也许,是水波太晃,荡得她眼花了吧。
“我自己来吧。”
姜漓漓将那碗带着竹香的白豆汤一饮而尽,喝完后,将竹筒递给桑羽,然后朝她作揖说:“还劳烦桑羽妹妹替我拿着竹筒。”
桑羽愣住了,有些羞愧地说:“不敢当。”
青阳裴挽了挽长长的衣袖,将手伸进了魑河里,捧起了一捧凉凉的河水,溢出的水滴在太阳的光辉下滑落,他捧着水对姜漓漓说:“公子可否把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