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表情极怪,恍恍惚惚不知将心放在何处,让我睡觉过了半晌也不关灯,只是坐在椅子上叹气。
我感觉她有事瞒着我,从我苏醒到现在,每天例行检查她都紧张的不得了。初时我以为她害怕我身体出状况,后来发觉只要医生说到我的心脏,她都表现怪异,好似害怕医生说出什么。
而且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的心脏受了怎样的伤,做了什么手术。主治的徐主任只说我心脏受到挤压破裂,虽然手术做的很成功,我恢复的也很不错,但还是要终身服药。
我现在的心脏就是一颗珍贵的“玻璃心”,不仅不能大量、剧烈的运动,也不能吃过度油腻、辛辣或者甜腻的食物。不过我活下来已属不易,这些禁忌要放在以前,恐怕一条我都做不到,而现在我必须要接受,不然就辜负了那些爱我的人。
妈妈关上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听见棉质拖鞋踩在瓷砖上的咚咚声。我捂紧被子,听见妈妈掀开被子上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没过多久便传来均匀的鼾声。
第二日我醒的很早,昨晚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事,就像在大脑的银河系中漫游,想到哪是哪。想法的大部分是关于江暮涯,我也不知怎么想到他身上去了,我刚开始只是想出院后要不要让妈妈炖猪蹄,后来却像成语接龙一样想到江暮涯。
我对妈妈说他最近很忙并不是敷衍,他母亲转病房后他有许多的文件需要签署,这些文件包括他母亲名下的不动产与股票,还有海外的一些资产。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一个依附于他母亲的富二代,那现在他就是一个年轻的大富豪,会吸引无数女人的钻石王老五。
考虑到我与他接触的频繁程度,昨晚与妈妈的对话中我并有说实话,我确实有想过要不要主动出击,扮猪吃老虎。可我也怕他误会,觉得我是因为他的钱才追他。其实他会这样想也很正常,两个人会谈恋爱,肯定有吸引人的地方才会有开始,而财富也是吸引人的一大标志。
我并不否认自己对他的一部分迷恋是因为他的家世,可即便他没有如此好的家世,甚至他是一个贫困生,我还是可能会爱上他。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容颜的杀伤力,就他那一张脸,即便贫穷,也会吸引大把的女生追逐,更何况他不穷。
“妈,等过两天你买一束花我们去看看江暮涯的母亲吧。”
听我一说,妈妈放缓收拾东西问:“你这倒是提醒我,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妹妹去世了,母亲还昏迷不醒。虽说他家有责任,咱们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也是该去看看。等过两天我收拾完家里,就陪你去。”
“去哪?需要我送你们去吗?”表姐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浩然哥。
“悠悠、浩然,你们俩来了,姑姑真要谢谢你们,这么忙还抽时间过来接小凝出院。”
“姑姑,这没什么,小凝是悠悠的妹妹,我就是她的哥哥,哥哥和妹妹之间哪还需要讲究这些。”浩然哥拿起放在墙角的行李,表姐推着我走出门。
“谁说小凝是你妹妹了,方浩然,你少攀亲戚啊。”
“悠悠,浩然这句话说的也没毛病,你们结婚了小凝不就是他妹妹了吗。”我妈拎着皮包跟在表姐后面,她今日仔细倒腾了一下自己,看着年轻了许多。
“对啊,还是姑姑疼惜我,把我当自家人。”
表姐不说话对浩然哥翻了个白眼,她推着我高兴地说:“走喽,回家喽。”
刚出电梯门,我就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我以为是哪家在做法事,到家门口才发现爸爸与舅舅站在门口正在烧东西。一看见我们回来,爸爸扔下手中的木头立即跑过来:“你们回了,马上就要烧完,你们现在外面等一下。”
我不知所以,表姐在我耳边轻轻说:“姑父听老家的人说像你这种大病初愈的人回家要‘跨火盆’,这样才能平平安安,所以费尽心思搞来桃木,拉着我爸一起烧。”
我点点头,转头对妈妈说:“妈,你过一下和我一起跨火盆吧,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也需要去去霉气。”
“妈知道了,过一下妈抱你过去,你爸也是的,搞这种事还要拉着你舅舅也不嫌丢人。”妈妈虽然这样说,嘴角还是带着笑,心里对爸爸这样的做法还是赞成的。
“行了,你们来吧。”爸爸与舅舅走进屋内招手让我们过去。
妈妈蹲下身,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原本单薄的后背变得柔软、宽阔。爸爸、舅舅、舅妈还有表姐与浩然哥站在门内看着我们,我趴伏在妈妈的背上,就像小时候她接我放学回家一样,慢慢从轮椅上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小时候我觉得妈妈的后背多么坚实,多么温暖。过了这么久,当我重新感受这种安全的感觉时,我内心居然抑制不住的想哭。
妈妈的背早已没有当年背我那样挺拔,她佝偻着腰,用尽力气要背着她女儿跨过能扫除霉运的火盆。她能感受到她肩上的重量已不是小时候那般轻,但她一声不吭,一步步坚定地朝火盆走去,生怕脚步不稳将后背上的女儿摔倒。
她还记得刚生下孩子抱着她回家的场景,孩子小小的,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小孩的眼睛都不能睁开,但她却贴着她的胸口,仿佛是知道她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当她看着孩子红红的小脸蛋,她就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是她所想要的。
我抽抽鼻子,妈妈终于跨过火盆,爸爸与舅舅立即过来接住我。他们看着我,疑惑地问:“好好的怎么哭了?”我看向妈妈,才发现她与我一样,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