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把胡迈请进去以后,又躬身道歉:“大少爷稍待,我先掌个灯。”
“咦?这个油居然还是菜籽油吗?”胡安掌灯的时候,胡迈就闻到了味,原本以为蒸汽机都出现了,应该要进入煤油时代的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怎么没用煤油?”
胡安一怔,半晌都没想明白:“煤油?煤炼的油吗?”
胡迈没想到眼下居然没有煤油,不知道是那位穿越者疏忽了,还是苏州城内没有,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反正苏州附近也不产油,就算眼下没有,也当不成个产业,以后倒是可以好好发掘一下,如果煤油真的没有现世,这里边可大有可为啊!
“哦,我是之前看过些杂书,说是可以从煤里练出油来,用来照明最好不过,还以为家里照明都是用这个,没成想还是用的菜籽油。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开封城内应该有吧!”
胡迈本意并不是说油,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使劲纠缠,随便打了个马虎眼顺着胡安的意思说一下,就开始转入正题:“安叔,你给我说说这个监税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安闻言也不在煤油的问题上纠结了,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这个监税司啊,是官家派出来的,说是此前苏州杭州等地作为税赋之源,有必要加强管控,顺便派几个人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宫里加点进项,也好给皇后、皇妃们添点首饰。”
“要说这添首饰什么的,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咱大宋的子明也不可能委屈了国母不是?可是官家说长此以往也不是长久之计,好赖还是要给宫里舔个进项,也不与民争利,新开个路子,也算是给后世子孙留下条路。”
“谁曾想,四月初八,这监税司到了地头,第一件事就是要给织机加税,说是此前的十税一乃太低了,要加赋,加出来的这一部分,就变成了宫里的进项了。”
“本来呢,也不是个什么大问题,眼下咱的丝绸可不止国内享用,那些草原上的啊高原上的啊,海外的胡人啊,都喜欢这个,加点税算不得啥,大不了往外走的时候卖高点,也就补回来了。谁又知道,那监税司不同意,知道咱们要加价以后,表示关税也要调整,上涨部分依然是宫内进项,这就惹怒了苏州城了……”
关税……好有时代感的词啊!胡迈本来听得还挺认真,结果让这个词一下子就拉回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有些恍惚了。
得,那位陛下是个穿越者的证据,又多了一样了。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胡迈才问道:“安叔,怎么个惹怒法?”
“像我们胡家,有两个庄子在城外,每个庄子都有几十张机子,生丝和工人都是签了协议的,哪怕税赋上涨一些,其实也能接受,不过是利润薄了一些而已。然而苏州城内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还有很多织户啊!如果税赋上涨了,对他们而言就变成了沉重的负担,织造出来的东西就得亏!”
胡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样子这监税司是犯了众怒了。
“本来呢,大家都是约好了,看是不是由几个大户挑头,去府衙反映下情况,让太守大人帮帮忙,加是加点,但别加太多,谁知道后来突然就变成了直接去监税司衙门请愿……”
这就是第一个疑点了,胡迈在心中琢磨道。
“那天城东李家的小子过来找二郎,说是有热闹看,撺掇着二郎就出去了,然后大概两个时辰,二郎就回来了,鼻青脸肿的也不说话,最初我等还以为他是在外头跟人打了架,不肯说,谁知道后来……”
“有蹊跷啊!那李家的小子呢?”胡迈听到这,不由自主问出声来。
胡安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个姓李的小子,绝对没有被牵连进去,如果牵连进去了,李家的也应该在四处奔走才对,但是这几天各处转悠,就没听到过李家有什么消息!
满城大户,为了监税司案在奔走的,只有胡家!
这一下,任谁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胡迈看着胡安蹭的一下站起,脸上满是惊骇的神色,双手垂在两侧不停颤抖,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双眼看似在盯着胡迈的脸,却没有任何焦距,就知道了结果。
“李家的,不在牢内,对不对?被抓紧府衙大牢的,只有我家二郎,对不对?”胡迈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待到胡安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下去,就知道肯定是这样了。
“哎……”胡迈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转身走出了胡安的房门。
心中却郁闷得大喊:“想当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怎么这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