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泗扶额,心道:这孩子的性子怕是扭不过来了,看来还得在别的地方多下些功夫。
于是他伸手指了指坡下的柴树林,说道:“这林子里有不少鸟儿,待会我将它们惊出,你数数有多少只,测测眼力。”
话音刚落,一枚石子便从他手中激射而出,穿过细细的雨幕,像一道流光般撞进了柴树林中。
徐幸都还没看清他手头上的动作,林子里就“哗哗哗”地飞出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鸟儿。
“几只?”
“四十三只。”
“嗯?你看得清?”李泗很是惊讶,却没有发现小孩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又问:“灰麻雀有几只?”
“擦,这我哪知道?老师你赖皮!”
啪——
又一个巴掌上头,徐幸恨恨默言。
李泗瞧他不说话,心中暗笑,还治不了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接着又是一石子打出,惊起数十只鸟儿。
“鸽子几只?”
“六只?”
“错,七只。”
啪——
三个月后,裂崖沟上。
这些日子里,徐幸的后脑门不知挨了李泗多少次巴掌,他也不敢再还手,只能将心思都放在了观察鸟儿上面,终于在一个月前看清,并且准确说出了鸟儿的种类数目。
没成想,这老坏蛋从嘴里淡淡吐出“眼力合格”四个字之后,又坏笑着递过来一双二十斤重,不知是何材料打造的手套,让他戴上,再去抓之前数过的、数量相等的鸟儿,差点没把徐幸累死。
他在树干间攀爬蹬跃,无数次的跌倒与站起,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虽说一双细嫩小手因此脱掉了好几层皮,但按照老师的要求提前购买了一批药材调制泡手,所以并没有留下茧子。
在此期间,李泗经常眼含羡慕地盯着他的两只手,还说他出生富贵,不像自几当年练习抓鸟,却没得药材泡手,导致手心手背满是疤痕与茧子。别人一瞧,就知道是个粗俗武人。
照着小少爷的吩咐,偏院里的家丁们经常在药店铺子进进出出,运送药材。这些情况,徐印雄全都看在眼里,却没问什么,既然爷爷不发话,那应该就是默许了。
其实徐幸并不打算瞒着老爷子,单凭老侯爷的手段,自己老师的存在估计早就被察觉了,说不定二人还暗中通过气,把自己卖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探查到你丹田经络中的真气似有似无,飘忽不定,因何缘故?”李泗面露费解,开口询问道。
“哦,老爷子说,是七年前有位黑衣少女将我送入徐府之后,留下了一颗玉珠,我把它放在床头,夜间有助睡眠,不知不觉中,似乎还有暖流钻入体内。”徐幸如实回道。
通过这三月的想处,他看得出便宜老师是真心待自己好,如此说来,也算透个实底。
“玉珠?暖流?是气机丸,还是护心珠?对了,留下珠子的少女生得什么模样?”李泗摩挲着下巴。
“据老爷子描述,额头上有一块疤,身穿男服,衣服肩腰处还绣着一条赤红色的蛇。”
“嘶——,后来可还曾见过这位黑衣少女?”李泗瞪大眼睛,胡子微颤,深吸一口气道。
“没有,从那以后她便消失不见,再未出现。”徐幸见李泗神色不对,心中猜测黑衣少女定是来历不凡,于是轻声询问:“老师,听你的口气好像认识她?她叫什么名字?”
“阿术。”
李泗压低声音吐出了两个字,似乎这两个字有千钧之重。
但他转念又一想,徐老爷子知晓此事,却没将黑衣少女的来历告知徐幸,今天自己没忍住说了,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还破坏了老侯爷的打算?
还好,徐幸瞅了瞅自己老师阴晴不定的脸色,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便到此为止了。
李泗也不再询问小孩儿,思索片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印有“掷星决”三字的泛黄书册,递给了徐幸,细细叮嘱道:“眼力,腕力你都已经入门,以后勤加练习就好。这本真气口诀乃是我的武学核心,我在其中添加了详细注释,你记下之后,前三年时间,务必每日运转,不可懈怠。”
“老师,你这是‘托孤’啊,你要走?”徐幸接过书册,却也察觉到了这些话的言外之意,顿觉不舍。
李泗叹了口气,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小孩儿,面色颇为复杂,“长大以后,能不去京都……就别去了。”
言毕,一阵清凉的晚风抚过,夹杂着几粒微尘,迷住了小孩儿的眼睛。
待到小孩儿轻揉之后,微微睁开,却发现孤寂的裂崖沟只剩下戚艾的鸟鸣……与指间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