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很小的音量是相对于李孟平时说话的大嗓门音量来说，所以站在他俩旁边的成鑫也听得一清二楚。成鑫急忙说“我没有”，但是李孟白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根本不信。病房里的其他孩子大概听李孟说过被成鑫嘲笑的事，也都配合着李孟朝成鑫翻白眼。成鑫想起第一次会议，李孟站起来给大家唱了《最炫民族风》，所有人都鼓掌了，只有他因为李孟唱成这样“不能用”而板着脸，孩子说的大概是那时候发生的事。他想解释，但是已经过去的事该怎么解释？只有越描越黑。

陈医生其实当时就站在门外偷看，所以他也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他叹了一口气，把李孟抱回病床上，然后说：“这样吧，我们让成导演也给大家唱一首拿手的歌怎么样？你们也给他打个分。”

李孟还是噘着嘴，不高兴地甩着两条腿，完全是看在陈医生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了。成鑫没想到还有这一手，赶紧点头答应，病房里的其他孩子们也都被调动起来了积极性，眉开眼笑地看着他。成鑫后退了半步，双脚与肩同宽站好。他虽然没有经过正规的声乐训练，但是他能当上歌舞剧的导演，简单的美声还是没问题。他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遍熟悉的歌，选了俄罗斯民歌《山楂树》，深吸一口气，悠扬的男中音便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光……”

才唱了两句，病房里鸦雀无声，成鑫果然至少是有半专业的水平，男声浑厚，这歌是很多年前他们几个导演在年会上一起唱过的，他曾经练习过，音准和感情的表达都很好，震一震这些没学过声乐的孩子完全没问题。李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抓住儿童病床的栏杆靠过来，想离得更近，热情的目光把成鑫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成鑫把这首悠扬的歌曲唱完，余音缭绕，他微笑地看向陈医生，陈医生也冲他点点头。虽然让他唱歌是陈医生提议的，但他之前只是觉得成鑫是个搞文艺的，唱歌应该难不倒他，却也没想到他唱的这么好。病房里的四个孩子都使劲儿鼓起掌来，他们连打分都忘了，大家都围着成鑫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唱的和电视里歌唱家一样？小孩子总是佩服真正有本事的人，陈医生顺水推舟地向李孟保证，只要李孟参加音乐剧的演出，成鑫会教他唱歌的，成鑫也赶紧冲李孟使劲儿点头。李孟这才扭扭捏捏地表示“那下次开会我去”。

从李孟的病房出来，陈医生先称赞了成鑫歌唱的真不错，然后笑着说，这下李孟高兴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和陈医生说过自己将来想当歌唱家，但是他的病情连去上学都困难，在疗养院里的学习和教育全靠志愿者，又怎么有学习唱歌的机会呢？要是成鑫能教他一些正规的练习唱歌的方法，对他肯定有很大的好处。

成鑫点点头，表示教他唱歌没问题，反正也是演出需要。但是在他心里，刚刚的情境下他体会到一种陌生的感情，这几年他都是靠命令靠职位靠他对剧本出色的理解让大家服从，说的最多的是“你对得起剧团发你的工资吗？”而这次，他固然是不要报酬的义工，孩子们也无法用金钱和权势收买。而陈医生让他展现了他的另一面——用自己的能力让小朋友佩服，对于自己的唱歌水平被李孟认可的事，他由衷地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