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鑫当大导演当了太久,已经完全忘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了。他平时工作手下都是成年人,来不了现场会请假,大牌演员有助理,在剧团里有统筹安排的场务,迟到了就扣工资。哪怕是在不那么正规的场合,也会有其他人帮他码人。何时需要他做这么基础的工作?这些小孩想不来就不来,也不请假,也没有工资可以扣。他想给孩子们打电话,可孩子们根本没有手机,想去找他们,谁知道这些孩子都在哪里?给陈医生打电话?陈医生并不是专职搞这个的,而且他已经说了下午要出门诊,成鑫知道门诊医生是很忙的,现在为了这种事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给病人看病了去找人,成鑫也做不出来。
成鑫从大会议室的窗户里向外望去,平时操场上总有在玩的孩子,今天也有,他远远地看着哪个都像是他的演员,但哪个也不能肯定。他刚发现他上次开会根本没有用心去记这些小演员的脸,只顾着数有几架轮椅。他叹了一口气,之前准备的开场白都用不上了,眼前就只有这两个演员了吗?筹备会还是要继续往下开,于是他先把准备好的新剧本发给了两个小姑娘。
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叫孟雅,就是上次大声问成鑫什么是舞蹈经验的女孩。她刚九岁,一直吵吵的,说话不太连贯,东一下西一下的,也不太在乎有没有人回应。以病人的标准来看她还挺漂亮,眼睛很大,发型是比齐耳短发稍短一点儿的短发,但她在刘海上别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发卡,看起来已经到了知道爱美的年龄。她只翻了几页就把剧本丢到一边,然后一扭一扭地抱住大一点儿女孩的胳膊,让她讲给自己听。成鑫问她怎么不自己看剧本,她理直气壮的回答:“看不懂啦。”
大一点儿的女孩自我介绍叫范思琪,今年19岁,她也是短发,但是外形就朴素的多,她表情很腼腆,穿的病号服已经洗的有点儿陈旧,袖子很长,基本只能看见她的指尖。成鑫觉得很奇怪,病号服不是医院发的吗?可再问她别的就只是微笑,不肯多说了。范思琪看起来是识字的,她拿着剧本慢慢翻了几页,看的很慢很仔细,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时摇摇头,孟雅一直缠着她,她也不肯念给孟雅听。成鑫在旁边告诉她,安排她饰演的角色是三花猫妈妈,有台词、有演唱、有舞蹈,和她说她从哪里出场,让她演演看,他会现场给她一些建议,可她连看都不看成鑫一眼,成鑫的要求也当做耳旁风。
成鑫一连说了几遍,范思琪一直不理他,成鑫还以为她看得入了神。可范思琪却忽然合上那个剧本,站起身来推着一直在跟她撒娇耍赖的孟雅跑了,剧本就扔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也没要。孟雅倒是很习惯她的做派,撞开会议室的门的时候,还哈哈大笑。成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想追出去,可他一条腿打着石膏,怎么可能比手脚健全的范思琪跑得快?他想大声喊她们回来,但还没发出声音,一阵头晕袭击了他,他想起陈医生说的,他脑震荡还没好利索,不能大声说话,他就这么看着今天仅有的参会人员——俩小姑娘跑了。
刚开始开会不到十分钟,大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成鑫一个人,成鑫气的摔了剩下的剧本,第二次研讨会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