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半招也够了。”
江雪尧在旁听得直笑,道:“你们不如比试一场,分出个高下才好。”
苏凛却斜了林决一眼,昂首笑道:“比试么?我只怕有失公允。”
“如此托大?”
“谁托大了?我可没说是对他。”
江雪尧捂嘴再笑:“那你就是怯战。”
“是又如何?”苏凛大方承认,脸不红心不跳。
她“啧”一声,笑道:“只一招就把你吓住了?”
他道:“吓住我的并非招式——却是兵器。”
江雪尧二人皆愣。顿了片刻,林决微笑道:“铸剑师之称,果真名不虚传。”
“不敢当。”
林决解下玉尺,双手递予苏凛,温声道:“那便请稍作解析,这玉尺是何由来?”
此物长约三尺,宽寸许,厚半寸,通身莹黄,无半点杂质,一握便觉温和清润,如春日旭阳,冬夜火光。尺面工整地刻着回形纹样,只觉浑然天成,大气雅致。玉尺材质坚韧,折角弧度打磨得极温和,久握不觉累手,猛击亦难见血光。尺身一侧刻着器名:一尺月。
“一尺月,好名字。”苏凛微笑道,“你如何得之?”
“路人赠送。”
“路人?”他轻笑道,“这路人倒很有眼力。”
林决不解道:“何意?”
“温润清和,这把玉尺很适合你,阳先生好眼力。”
却是叶晞先脱口道:“阳先生?”
苏凛点头道:“我先前观摩你哥哥的佩剑千息,见其风骨,与这一尺月乃师出同门;且那枚剑坠亦是玉质,与这玉尺竟似同出一处。”
江雪尧道:“你且慢些说,那位阳先生是何人?”
苏凛笑道:“他是我一位故友,原是铸剑界内奇人,你自然没听说过。阳先生师门世代皆称此号,所铸兵器名动天下——你哥哥的战枪泉婴,便是某一任阳先生打造。”
林决皱眉道:“阳先生与我素不相识,为何无故赠我名器?”
“名器寻佳人,你身法气质皆适合它,玉尺予你最好不过。”苏凛将玉尺恭谨奉还,“一尺月打造不久,还未有传世之名,你当是它第一任主人。”
江雪尧听着他二人言语,忽道:“这些兵器都有名字,你的剑叫什么?”
他一愣,低头羞愧道:“此剑驽钝,还不够拥有名字。”
“你不是铸剑师么,怎么不佩把好剑?”
“我铸剑技艺尚未臻佳境,难出精品。”
她又道:“你既与阳先生相识,何不央他赠你一把?”
“宝剑岂是人人可得?再者我本是铸剑师,若佩他人打造的剑……”苏凛愈发羞愧,“太丢脸。”
江雪尧“噗嗤”一笑,见三人看向自己,忙低头忍住笑意。她负手蹦蹦跳跳走了片刻,突然转过身,一把抽出苏凛腰间佩剑朝他刺去。他稍稍闪躲,将斗场往旁边空地带了带,任她出招试探。
江雪尧身板有些清瘦,挥起剑来却轻盈灵活,招断意连;苏凛只退让闪避,步伐从容不迫,身手竟比剑势更为敏捷。一个打,一个躲,场面竟也如高手较量一般,直看得叶晞眼花缭乱。
躲了十几招,他翻身跃到江雪尧身后,扣住她手腕轻轻一折,长剑便从她掌中落下。他接住剑收回鞘中,笑道:“身手不错。”
江雪尧不服气地一哼:“你自夸的本事也不错。——你这剑比起寻常宝剑已属上品,为何自贬?”
苏凛道:“若只与寻常剑器作比,自然足够;但与千息、泉婴、一尺月相比,还差好些火候。”
几人又笑一路,放下话语转去寻药。
因灵秀似有震慑百兽之力,一路走来,竟再未见异兽侵扰。如此转过七日,终于将东重山药草寻过,将渡沧江往北重山行去。
沧江为万重山江流总称,分三股横亘东北、西北、西南重山交界,于南重山汇为一股。叶晞四人所处正是东北支流,隔江可与北重山遥遥相望。
几人站在高岸,脚底十数米便是沧江,江面宽而静,其涡流却表明江底暗流涌动。江上寒烟笼罩,只隐隐望见对岸北重山的轮廓,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山色苍白,千百重山脉叠在一起,却是出奇寂静,云间不见一只飞鸟,只偶尔听见一声哀哀的猿啼。两岸由一道藤制索桥相连,已很老旧了,不知是何人何时建造,孤零零地横在大江之上,像一排飞过天际的大雁。
叶晞遥望北重山,见其一片银白,似覆满积雪,问:“已是初夏,对岸的雪竟还未化开么?”
林决道:“北重山终年积雪,林木匮乏,幸而草药还长了些,我们再寻过几味,便可制药了。——走罢,桥窄,注意安全。”
几人陆续踏上索桥,叶晞一面走一面低头俯视江面,只觉脚底生寒,险些迈不动步伐。苏凛注意到她反常,问:“可是怕高么?怕水?”
她摇头道:“不是怕,只觉得冷。”
林决闻言,暂停了脚步,周身发出淡淡赤光,竟释放出火灵将几人笼住。他回首道:“可好些了?”
叶晞只觉遍体温暖,微笑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