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去,月悬梢头,玉牌在手中攥的温热,钟意不知在燕王府的门前徘徊了多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了守门的家将,说明了来意,“燕……燕王殿下在吗?”
那家将见了玉牌几乎立刻就清醒了,他打量了钟意两眼,连忙解释道:“皇上今日宣了咱们殿下进宫了,现下还未回来,姑娘您若是不着急的话,不若进府稍等片刻?”
“不用了,那我改日再来,”钟意也不知在紧张什么,慌慌张张的转头就走,连玉牌都忘了带,却在转过角落没多久,碰上了顾允檀的车驾。
车马在她跟前缓缓停了下来,顾允檀一身墨色常服,显得干练又削瘦,他一挑车帘,用温和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上来。”
钟意乖乖上车,顾允檀示意车马继续前行,回过头对钟意道:“你找我?”
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钟意本不敢奢求自己还能留在顾允檀身边,可白日里的那纸诏书仿佛又给了她上前一步的勇气,现下,她只想知道顾允檀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若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话,那自己一定好好弥补前世对他的亏欠,若他不愿,那自己愿意担下一切后果,而后默默的补偿他,绝不打扰他正常的生活。
顾允檀仿佛很有耐心,只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钟意半晌才挤出了些许言语,“前些日子的流言王爷必然也已听说了,”钟意耷拉着脑袋根本就不敢看他,“您若是因为这个娶我的话那实在是没必要,我的情况王爷应当也知道一些,从小被人作践惯了的,是以这些流言还不放在心上,王爷撇清自身最重要。”
“从小被人作践惯了的,”顾允檀心中无声的抽疼了一下,顾允檀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嘴上再硬,心里还是心疼这小傻子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容忍一个细作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更不会为了她的一点不切实际的消息命丧凉州,现在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流言就闹着要娶她,拿她对付温琼暄是假,打心眼儿里心疼她才是真。
可他这会儿明显还是在和钟意置气,说出的话也带了点赌气的成分,“这又是在玩哪一招?苦情戏?你觉得我吃这一套吗?”
看着钟意可怜兮兮的样子,顾允檀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他心里期盼着钟意能够再说几句软话哄哄自己,自己必然马上卸下伪装好好疼她,可是钟意却并没有说出他想听的话语。
顾允檀这般说法,钟意基本上也就明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前世自己那么伤他,现下自己还有颜面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出现在他面前,钟意自己都觉得羞愧。
她的手腕早就被自己掐出了红印子,半晌才用几乎发颤的嗓音道:“我去宫门前求陛下收回赐婚旨意,流言的事是我牵连了王爷,我心中已是愧意难减了,不能再拿婚事毁了王爷终生的幸福,我……我这就去求陛下……”
“你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吧?”钟意茫然失措的要跳车,被顾允檀眼急手快的拉了回来。自己想听两句软话没听成,还听来了一肚子气,语气中都沾染了些许火气,“我求陛下下旨赐婚,你求陛下收回成命,你是想着法给我添堵是吧?”
“我不是……我……”钟意正要解释,忽然明白顾允檀刚才说了什么,不可置信道:“赐婚的旨意是王爷去求的?”
“不然呢?你以为陛下整天那么闲,随随便便就给人赐婚?”
钟意小心翼翼道:“那王爷为什么要娶我呢?”
“你就这么坏了我的名声,不负责就罢了还想干干净净的走,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顾允檀猛然抓紧她的手腕,神色阴翳道:“你不是真想走吧?我告诉你,趁早绝了这心思,想都不要想!”
他没说实话,钟意却愈发觉得愧疚,隐在袖中的手生生将皮肉掐出了血,好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才道:“如果我曾经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呢?”
顾允檀被她气的脑子有点糊涂了,隐约觉得她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自己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做什么事对不起自己了?应该没有吧?对,那天她跟温琼暄拉拉扯扯来着,想起这个顾允檀就来气,没甚好气的道:“只要你不给我戴帽子,旁的随你便。”
钟意没敢告诉他,自己说的对不起可比戴帽子严重多了。
马车不知何时挺了下来,顾允檀先下了马车,偏头张扬道:“不用我扶你吧?”
“不敢劳烦王爷,”钟意说着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可是刚一下车,钟意就受到了新一波的惊吓,门匾上公主府三个大字晃的人脑壳生疼。
“不是送我回去吗?”钟意试探性问道。
“我有说要送你回去吗?”顾允檀反问,“看清楚这是什么时辰,你打算怎么回去?翻墙?说实话,你要是想翻墙我懒得管,但你要是摔到胳膊扭到腰了,别赖我就成,要是这样的话,我立马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