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交叉相握，麻嫣儿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并没有他脸上表现的这样平静。

这让她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刻意靠得更近，几乎把耳朵贴了上去。

萧霖及时制止她的危险行为：“别乱蹭，出了事我不负责的。”

麻嫣儿：“……”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今天……我妈妈来了。”

萧霖也猜到是这样，这个世界上能让麻嫣儿崩溃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

“她看了我之前写的辞职信，过来找我，正好碰到江寅在这里，就误会了，以为我是为了江寅要辞职。”

萧霖说：“哦，那是我的错。”

麻嫣儿：“为什么？”

“我没及时去她面前刷存在感，真是失策了。”

“……”

其实让她知道萧霖的存在，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呢。

她觉得妈妈并不会认同萧霖。

并且问题不出在萧霖身上，只出在她身上。

今晚的事，除了悲伤，麻嫣儿还感觉到深深的失望。

“她来这里，就不打算听我解释，只想拼命抓住我的过失，证明她还能管得住我。”

刚才的争吵还历历在目，那种世纪大战一样的场面，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知道那些话造成的创伤，会在她们的记忆里烙印一辈子。

“你觉得咱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霖问。

“她啊，”麻嫣儿慢悠悠地想了会儿，“她其实很可怜。……等一下，你刚刚说了个什么？”

“不重要，”萧霖飞快地说，“你别打断思路，继续说。”

“好吧。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苦，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担了一笔债务，还要带个孩子。她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做兼职。”

“是啊，”萧霖说，“幸好你从小就让人省心。”

麻嫣儿苦笑道：“我不敢不懂事，都不敢生病。”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小学的时候，有次发高烧，她背着我跑去医院。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雨……”

她的记忆被拉扯回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齐文修一家去外地旅游，妈妈不好意思打扰别的邻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套上雨衣。

那天的风也很大，她的伞几次差点被吹飞出去。

麻嫣儿烧得脑袋发晕，眼前一片模糊，偶尔闪过的车灯，像带着尾巴的流星。

输液时，她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妈妈的发丝上挂着水珠，滴答滴答，好像滴在她的心上。

那之后，她就小心谨慎，不敢让身体出一点点问题。

“她很爱你。”萧霖说。

“是啊，我知道，”麻嫣儿说，“我知道她很努力，想让我过更好的生活。”

“萧霖，我说得太过分了，她一定很伤心。”

“你也很伤心，”萧霖说，“你已经伤心很久了，应该让她知道。”

麻嫣儿抽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到家没有，淋没淋雨。”

萧霖吻住她的额头，柔和地抚着她的背。

“没事的，她可能也在后悔呢，不该那样对待你。你们各自冷静下来，才能解决问题。”

“你以前和你爸吵架的时候，觉得难过吗？”麻嫣儿问。

“难不难过呢……其实现在记不清楚了，可能麻木了？”萧霖说，“我爸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又很喜欢装模作样，你以后见到他就明白了。”

“装模作样这一点，我看新闻已经看明白了。”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在她的头顶，萧霖的目光里多少染了些落寞：“我小时候为了让他们夸夸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好孩子。”

是吗？

麻嫣儿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想起李伯说过的那些黑历史。

“后来发现没什么用，他们都不管我，我就没心情了。再然后……就是你知道的。”

“你那时候相当欠揍呢。”麻嫣儿说。

萧霖无语：“只有你想揍我吧。”

“我又打不过你。”

萧霖搂住她，心想：可我早就被你打败了。

男人的体温让被子狭小的空间里热乎乎的，麻嫣儿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种热量。

他们互相拥抱，感受彼此的呼吸，享受到了片刻的惬意。

麻嫣儿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男女主人公经历了生与死的挣扎，最后抛弃成见与困惑，彼此相爱时，并没有像美式的电影结局一样，亲密热吻。

他们紧紧相拥，那是一个长长的镜头，背景的画面愈来愈宽阔，天地与海岸线成为衬托，结队的海鸥衔着彩云飞过，世界归于平静。

两个主角的身形渐渐化作黑色的小缩影，仍然紧密拥抱。

在观众眼中，他们从此永远地联系在了一起。

麻嫣儿喜欢这样的表现形式，那一幕给了她固执的印象：真情的拥抱比亲吻更能打动人。

她甚至觉得此刻她拥有了永远。

而当她抬起头，想和萧霖说清楚心意时，却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萧霖嘴角翘着，搂着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