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割中后期,晓萍家突然成了统战对象。原来她有个二伯,海军军官,四九年随□□撤退到台湾,是少壮派。二十年后,他成了台湾的高级官员。他没有子女,便收了一个义子。晓萍根本不知道她有个二伯,她爸从来没有和她讲起过。
政府急着要给他们落实政策,抄家物资和钱都如数地还了回来,可房子还不了,便分给他们淮海路上的两套高级公寓,她大伯一人,将来要靠晓萍照顾,就和他们住在了一起。小叔和三个姑姑要分开住,他们都拿到了称心的住房。
晓萍是独苗,中学毕业后分到了一家大厂。她文章写得好,毛笔字和钢笔字都非常出色,加上人漂亮,进单位不久就调往公司做文秘工作。她一直是疏童花头的,□□后期,她把两边的头发卷了角,成了当时颇为流行的“柯湘头”,真是神采奕奕、精干漂亮、光彩照人。
一转眼,我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我们这几个人,包括丽华,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是名符其实的青梅竹马。林媛出身高贵,才貌出众,心比天高,从来就是高高在上。海伦参军以后,脱胎换骨了,从一只丑小鸭长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我们中学还没毕业,她己是一个排长了。她也和林媛一样,我们这几个只癞哈蟆只能看看,可望不可及。丽华和德明断了之后,我们几个也不敢有非份之想。我们早就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德明二哥,成人之美嘛,再说她也太厉害。晓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我们四个人将要终生铭记那一天。那是八十年代初一个夏天的星期天下午,晓萍和父母刚吃完晚饭,她妈对她说:“等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准备一下。”
晓萍知道是什么,好一阵子,妈都在唠叨。“妈,我现在还不想。”
“去吧。” 她爸甩出了两个字。从小在家里,吃的、穿的、用的,晓萍要什么,她父母都会答应。但大事,她父母从来说一不二,晓萍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就是现在成人了,她也这样,这就是孝顺,是她那个大家庭的传统。
晓萍没了主意,找个借口溜出来。心急火撩地打电话找丽华,碰巧丽华不在。接着她拨通了小黄家电话,他也不在,趁周末到青浦做什么“星期天”工程师,赚他的外快去了。然后,晓萍打传呼给我,该我倒霉,千不该,万不该,暑假里不好好在家呆着,去旅什么游。
要找的人都不在,情急之下,晓萍给德明通了电话。还好,德明在家,晓萍让他想想办法,拿拿主意,要德明尽快转告我们去帮帮她。德明随口应了一声。可恨的是,混帐透顶的德明竟把这件事给忘了,难道他不知道晓萍的处境吗。
相亲时,晓萍一副愁眉苦脸,但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晓萍的容貌和家庭条件。回家后,她就生了一场病。此人正好趁虚而入,大举进攻。一日数次到晓萍家,对她是问寒问暖,递药端水,可以说是体贴入微了,嬴得了她的好感。
晓萍等不到我们任何的回音,心想我们大概是忘了她,不再关心她了。她是那样的无助,加上父母的逼迫,万般无奈之下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由于德明的过错,晓萍由父母作主,匆匆地嫁给了别人。这就是命,现在的说法叫命运使然。
两个月后,我们收到了她的结婚请柬。对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地陷天塌。我们唯一的希望成了猴子捞月,竹篮打水镜中花。我们谁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问问我们,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啊,我们简直无法接受。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事,晓萍都要和我们商量,让我们替她拿主意的。直到我们上丽华家商量送礼时,得知事情的真相,我们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