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家德明突然问我:“阿巍,我们上他当了。他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把我们打发拉?”
“你还要怎么样,一条弄堂,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打小弟的时候就没想到要见人?不出口恶气,我要发神精病的。你帮我想想用啥办法。” 德明硬要我替他出谋划策。
“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要拿桐油石灰把他家门上的锁芯嵌满。” 德明的办法毒,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
“你头脑太简单,这样锁芯就要报废。他们告上门来除了一顿毒打,还要赔钱。” 我提醒他。
“那就把他爸新的脚踏车轮胎戳个洞,我一定要出这口气。” 我知道他的脾气,他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还是放轮胎的气算了,适可而止。” 经深思熟虑,我献出了既能让他消气又不太损人,而且是相当妙不可言的计策。
第二天小组时,黄毛妈就找上门来了,说这是德明报复。张妈拿了把扫帚,要德明老实坦白。德明神色坦然、镇定自若。他是什么人,装聋作哑比谁都强,狡辩抵赖最拿手,侦探和特务小说我们看得多了,就是军统特务又能把他怎么样。
我是必须出场的,而且相当理直气壮:“真是莫名其妙。讲到报复,我们还没傻到这种地步。老话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十年等不及,十天半个月这个耐心还是有的。何况轮胎的气自己也会跑掉,只有鬼才知道,怎么就扣到了德明头上。张妈,对这种人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现在是小组时间,我们不想跟他们浪费口舌和精力,请他们拿出证据来。”
“对。讲话要有真凭实据,只要有证据,我就当场打给你看。” 能说会道的张妈三句两句就把对方打发了回去。
功课做到一半,德明嘿嘿地笑出了声。他这一笑,丽华就心知肚明了。
“你真的给他们放气啦?” 晓萍傻呼呼地问。
“你小姑娘不要瞎讲。这叫“咎由自取”。谁叫他每天招摇过市,好像只有他才买起新脚踏车。” 德明说得也没错,弄堂里也只有黄毛阿爸有一部全新的“永久牌”脚踏车,而且听说还是什么锰钢的,再配上牛皮座垫、全链罩和双铃要两百块。
从那以后,德明见了黄毛就横眉竖眼,黄毛碰到德明就低头哈腰。
这时小弟和老五手里拿了几张纸牌又来了,上面印有瘌痢、洋枪、老虎、公鸡、蜜蜂等。
“德明阿哥,这几张牌哪张最大?”
“这牌没有哪张是最大的,瘌痢背洋枪,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孩,小孩捉公鸡,公鸡琢蜜蜂,蜜蜂叮瘌痢。这叫一物降一物,听懂了吗?”
“啥叫一物降一物?”
“你怎么那么笨,我已经讲过了。” 德明又怪起自己的徒弟来。
要小弟开窍只有靠我了:“小弟,在家里你怕谁?”
小弟看了一眼丽华:“我大姐。”
“你大姐怕谁?”
“我爹娘。”
“你爹娘又怕谁?”
“他们怕我。”
“小赤佬,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懂了吗?” 我打了两下他的脑袋。
“懂了,巍国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