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衣笑着避开这个话题,目光细细淌过这宛如艺术品的战舰。封重的目光不自觉的随着她游走。
看了半晌,她忽然笑着回头,封重本以为她要夸赞两句或是提些意见,结果看见她勾了个懒洋洋的笑,:“嘴上硬,也不碍着想我是不是?我看这舰上处处留着我和你一起构思的痕迹。”
封重目露嫌弃,开口道:“谁会想你,想你那副任性散漫的性子吗?”许久未和人斗嘴,封重似乎心情愉悦。
“不想我,还会记得给我送酒?别狡辩,我这人证物证俱在。”
“即使是我送的,也不一定是专程为你跑这一趟。说不定只是达成一个交易,顺便交给他而已。”
“交易?和澹台清河?”桑衣似乎不太高兴,皱眉:“如果不是必要,还是和他少接触为妙。”
封重眸光一偏,上下瞬了瞬长睫,染上几分促狭的笑意,亦是文雅无双:“你说不许就不许吗,就算你和他关系微妙也不妨碍我们两人利益共求。还是怕他吃亏太狠?”
桑衣更加无奈了。
心道你和他斗起来谁赢谁输还真不一定。
她摇头:“你占不了他便宜,和他交锋,要想稳占上风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和他做交易,就好比你和他两个人分一块肉,不论对方是谁,他总有办法分到他最想要的那一块。不一定最肥美,但一定对他最有利,他让出的那一块,说不定还能让你双倍吐出来。有时他主动给你送上多的那一块,让你挺高兴,但你未注意的肉渣,总能被他寻着个奇怪的思路再赚一笔。让他绕进去,看着公平,但你拿到的,明里暗里又剥下一层,甚至是让你自己送上去。你看着他恭顺,但兜兜转转下来,他半点亏都不吃。”
“那怎么也没见你断绝和他的交易来往。”他轻呵一声,手背在后面,经历了许多事后,也没磨灭他那副不羁又傲气的性格。
为什么?
桑衣无言以对。
当然是因为那缺德的小狐狸虽然扒了一堆东西下来,最后能分到的总是超出原本的预期。
可封重似乎能感知到她的内心想法,笑到:“奇怪又有趣的人。难怪能你对一个人能守几千年。”
桑衣扶额:“不……不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封重侧身而立,微微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眸光流转:“我可不信。流言是你放的,接触是你干的。认识你几万年,我可没记得你能对哪个合作者保持着这么长久的兴趣与耐心。”
桑衣决定放弃挣扎,随小重想去好了。
“所以,桑衣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微笑,“直说就是,不管什么,我都帮你。”
她哭笑不得:“找你就非要有个什么目的吗?你一直明里暗里躲着我,找都找不见。我这次来也是抱着希望碰运气。”
“虽说你是来碰运气,我倒觉得是受了澹台清河的影响中。”他微微一笑,道:“澹台清河这个人我之前细查过,结果很是出乎意料。”
九重城阙拥有最完善的情报网。当年为了建设这百无一漏的巨作,整个九重都差点分崩离析。
“对外公布的实力只在帝阶,但我有幸看过一次他的战斗。不得不说,这位阁主的身法真是静,精妙绝伦。”他看了她一眼,“你和他动过手吗?”
桑衣笑笑:“你也说过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我和他动手做什么。而且那孩子太敏感,我怕让他察觉到什么不对。”
“能让你如此防备,我到真有些好奇这是个怎样的人了。”
“怎么,你还打算和他继续交易?”
“交易与否,还是要看能否带来利益不是吗?和谁交易没有风险,他能给我带来利益就可以了。”封重的语调很自然,也很平静,“况且奇怪的人,不得不防。”
桑衣笑:“担心我身边埋着这么个隐患就直说。嘴硬心软。”封重没反驳,轻轻哼了声。
“不过若说奇怪的人,我在奴隶场带回的孩子里,有个小姑娘……很奇怪。”
封重唇角弯弯:“还有能让你觉得奇怪的人?”桑衣无奈的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责怪:“正经点儿,我是认真的,这小姑娘能引动我的血器。上次的重瞳我怀疑就是她引出的。”
封重脸色变了,毫不犹豫向她的方向踏出一步,又不知想到什么,猛然顿住。
最后焦灼的开口:“你的血器又暴动了?”
桑衣有些讶异:“你不知道吗?上次的酒缓和了暴动,我还以为是你调出的药酒。”封重的面色很难看了:“不是,我送去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坛酒。若是调出那种药,第一时间就给你了。事关你的生命,我更不可能经由他人之手。”
两人相对无言。
那么,这种药出自谁手,再明显不过了。
封重解下手上的重甲,目光流转:“现在我对这位假帝阁下更加好奇了。”桑衣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摇头:“别去找这个麻烦,我还是觉得你离他越远越好。”她用的是右手,包着裹甲的手从层叠的袖口露出,引了封重的目光。
他掌心向上,向她伸出手,略抬了抬。桑衣挑起眉,颇有些莫名其妙。
封重道:“裹甲,我帮你再看看。”
这副裹甲还是当年封重送给她的生辰礼,材质极好,手艺相比之下就显得一般,多年打磨贴身,原本的冷硬中已也经透出灵性温润。
一副裹甲,她用了三万年了。
封重抱怨:“拿着这么好的材料,你就让它保持这么低的器阶。暴殄天物。”桑衣背过身,把那只畸形的手偏到封重看不到的那一边,边摘边笑:“当年也不知是谁,练了几年炼器就敢夸下海口,扬言要替我炼出这世上最好的裹甲。还缠着我这收礼的人跑到域外边缘寻材料。”
桑衣的身形倏然改变,外衣奇怪的款式派上了用场。站在面前的成了一位笑吟吟的女孩。裙摆宽大,招摇又耀眼,青木棕的卷发直垂到膝下,如花团锦簇,却又显出几分温柔的气质。
那过分纤细的手指已不在突兀。
封重低头看着她,桑衣绕了绕头发,眸光潋滟:“怎么样,这次你想翻新成什么样子?”
封重的视线从她的手上挪向她的眼睛,微笑:“那要看桑衣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了。”
大多数炼器师并不愿意让他人观摩自己的作品。但封重就这样把自己最重要的幻器毫无防备的展露在她面前。
桑衣眼睛本来看着半空中悬浮的战舰,听到他问,回头温声道:“复原就好。那款式戴惯了,早就契合。再换别的还要重新适应。”
封重低头研究着那副裹甲,却颇为意外地发现这件早年的作品除了时间流逝中不可避免的老化外,竟没有一丝损坏。
他抬头看着桑衣,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桑衣本来在认真观察这艘传闻中的惊世之作,手指隔空描绘着上面的符文,检查上面的漏洞,无奈于封重的目光太具实质性,几乎要穿透她。
她冲着封重的方向歪头,以疑问的目光询问。
封重道:“桑衣,你再教我一次炼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