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是重复了几句,听得萧子恒心里一颤。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赵宇明,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举剑七分意气,马上三分风流,和人讲话总是闲然而跳脱,眉梢眼角都是由不得人不亲近的笑意。赵宇明在他们三人中排行最小,萧子恒和林弦也甘愿陪他护他,如此他倒是越发任性起来,天塌地陷也拦不住他,凡事都不愿让步。
想来,赵宇明一辈子就只让步过一回,心甘情愿,却也正是这一回,断送了他的性命。
这事情还是赵宇明的父亲亲口告诉他和林弦的。老将军一生戎马,可是在儿子的两位结拜义兄面前却再掩不住悲戚后悔,失声痛哭。冷静下来之后,赵父才说道,他恐宇明仗着自己武艺高明又是将门之后,便多次叮嘱宇明到了雁门关之后千万不能一意孤行,定要铭记军令如山这个道理。赵宇明虽然执拗,但是父亲的话却不得不听。不仅如此,赵父又暗自吩咐昔日麾下将宇明从先锋中拨出,只为了能够让宇明不必遭逢危险。可是现在想来,当初若是让赵宇明去做先锋,险则险矣,但多半不会送命。当时战事吃紧,军师献计道:敌军围城必要粮草以为后继,可派奇兵前去偷袭敌军粮草。可城中大将敌军交锋时都曾见过,如若平白少了几人马上就会被发现,故但此重任之人必不能从军中先锋里挑选。权衡再三,这项任务便交付给赵宇明来完成。不料不料叛徒告密,他们中了埋伏,最终寡不敌众,可怜宇明,最后连个尸首都未见着。
萧子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很多事情都有可能淡忘,可是一想起那位洒脱不羁的义弟挚友,他和林弦总还是会唏嘘不已。赵宇明的死是他们心上永远无法填平的空洞,一旦提起总会痛入肺腑。也许是今日触景生情,萧子恒转头望向了天光,说道:“说起来,我那三弟若是还在,应该与你年纪相仿吧,只是他兴许早就入了轮回,再无相见的可能了……人死如灯灭,油尽灯枯,想要再燃起是绝无可能。现如今我也无力做些什么,盼只盼他下辈子能够不再从军,投个富贵人家,一生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天光没有说什么,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幽幽的说道:“人们都以为这雪天应是最冷的,殊不知那冥界要比这雪天冷上无数倍。尤其是那些无人供奉的游魂们,每逢阳间的节日,看着身边的鬼魂收到阳间亲人烧来的供奉,心中孤寂更是比这天气更加苦不堪言。”
言及至此,萧子恒方才想起自己此行为何,匆匆和天光告别,随后一路小跑向城东奔去。天光听见他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静静的坐在花台上,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