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了一夜。
前一夜玉卿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格外早。外面天还不是很亮,仙婢大约是没有料到她会起这么早,也未来服侍——其实不来最好,玉卿也不喜欢这些小丫头看着她。
外头雨已经停了,瀑布的哗哗声与早起鸟儿的叫声和在一起,祥和无比。
穿衣服时,她发现床头的案几上放着两根木簪和一颗桃子。想想昨晚回房就直接睡下了,也没有点灯,但是隐约是看见小几上放着什么东西。她从桃子上感受到了微弱的凡人的生气,想想此前谁去过凡间,桃子和簪子的来历不难猜测。
她梳洗好了,用那两根簪子把头发一盘,顿觉身上清爽了不少。桃子看上去是已经洗过的,她顺手拿起当点心吃了。临走出房门,又发现书案上摆着个花瓶,瓶里浸着一截桃枝。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也是桃木。
玉卿想起了一位故人。
定桃。
一直以来狐族都有一个争论,那就是定桃究竟是不是涂山氏血统。定桃还未出生时,他的父母带着他的姐姐去定山游玩,意外遭到了魔族狙杀,姐姐与父母走散,孤零零地在山洞里躲了一夜。天明以后魔族退出定山,姐姐从山洞出来,父母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桃树下一只初生的小狐狸奄奄一息。长老们找到她时,她就坐在桃树下抱着小狐狸。她说,这是她的弟弟,他是在定山的桃树下出生的,那么就叫他定桃。
定桃的母亲去定山时确实怀着孕,定桃也确实是在狙杀前后出生的,但是这不足以证明定桃就是涂山氏的孩子。定桃身体孱弱,只有八条尾巴,这可以解释为早产和受伤,也可以是因为他压根不是涂山氏的血统。
玉卿与定桃接触不多,无法笃定他血统到底如何。狐族的血统以母系传承,当一母同胞的姐姐认定他们之间有血缘联系时,其余人不好再说什么。然而部分族人认为定桃的姐姐是突然失去最亲的父母,才会把外头的野种错认成自己弟弟,说服自己这世上还有亲人。
若是定桃性情稍微讨喜一点,他也不至于有那样的处境。他天生孱弱,不喜兵甲,族人本就瞧他不起,偏偏他还喜欢倒弄些术器阵法,让人觉得他修为不行,走的尽是旁门左道。
玉卿把那支桃枝拿起来细看,最终叹了一口气,带着花瓶一起出了门。
外面起了大雾。玉卿呼吸间已吸进去大量的水汽。定睛细看,才勉强从浓雾中辨识出石子路和院门,慢慢挪到外面。
想着里早饭还有一段时间,她又走到了湖边,打算去湖心的亭子里待一会。
足尖在荷叶上几个轻触,最后越过栏杆来到亭子中央,这才发觉亭子里还坐着个人。她落地时心惊了一下,扶着柱子才勉强稳住自己。
长元从石凳上站起来,问:“我那么吓人?”
玉卿鄙夷道:“你不吓人,我怕我突然出现吓着你。”
长元呵呵笑了几声,又问:“要喝茶吗?”
“不喝。”
“别这样冷淡嘛。”长元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
玉卿在栏上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这不是水吗?”
长元回到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起来:“东海龙宫进献给玉帝的冰晶茶,玉帝喝不下去,全给了我。”
玉卿将自己杯中的茶细细品茗了一回,依然没有品出茶味。看看长元,他给自己倒一杯茶,喝完一口还要咂咂嘴,给人一种真在喝茶的错觉。她嘟囔道:“这种东西喝了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看着花哨而已。若真是什么宝贝,玉帝也不会舍得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