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舍人只是一一记在心里:“东头那户庄子么?”
看着庞煖一步步蹒跚着走出了铺子,赵阳再回头看了看满面透红的赵炙,心中不觉感慨万千:“若不是做体力活出生,这姑娘当真是个聪慧善良的妙人儿。”
“郭姑娘,明日便会有人送定金过来,在下先告辞了。”赵阳从东市回到居住的驿馆,韩国上卿子华子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外臣子华见过公子阳。”头发已显苍白的子华子,留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须。
“先生有礼了。”赵阳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不知太后近日可安好?”
“太后休养了些时候,身体已然无恙,此番便是让外臣相邀公子明日前往宴会。”子华子说着,四下看了看,忽然问道:“听公子期所言,公子新近得了一把古琴,名曰渔樵?”
“啊,确有此琴。”赵阳略微有些心虚,虽然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他对古琴的演奏与理解,已经与真正的公子阳一般无异了,但毕竟之后就要在人前表演,赵阳心里难免还有些紧张。
“可否将琴取来,容子华一观?”
“当然可以。”赵阳回首唤来廉月芳。
“不瞒先生,我家公子正要将此琴献给公主。”廉月芳一脸戒备。
子华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渔樵古琴,轻置于桌案之上,双目紧紧凝视了好一会,这才伸出一双枯黄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琴弦,颏下的一根根银须不经意间渐渐颤动。
赵阳看着有些不对劲,正要相问,就听子华子声音略有些发颤地说道:“此琴果然是先师杨朱的遗物,不知公子阳从何处得之?”
“啊,这个……”赵阳知道他偷袭中牟之事如今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便如实说道:“魏国中牟城中,由属下军士所得。”
这把渔樵琴若不是廉月芳之前叮嘱过牛赞要找一些类似的物件送给景华公主,恐怕他手下的兵士们也不会给带回来。
子华子颇为感叹地说道:“先师于魏国之遗物尽归魏公子魏昂所得,外臣曾经多次索求此琴,终不能如愿。”
“赵阳也是偶然得之,不如便将此琴赠与先生如何?”赵阳看出子华子对这把渔樵琴颇为看重,便有心相赠。
“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公子魏昂不通音律,吾之所以求之,诚恐此琴所托非人。”子华子略有不舍地离开琴案,又道:“况且公子此琴是要献给景华公主的,明日太后宴请若是能够聆听公子雅奏,吾愿足矣。”
赵阳尴尬地看了一眼廉月芳,这丫头多次公开宣扬自己要送琴与公主,倒是为自己做足了样子。
“这又有何难,若蒙先生不弃,赵阳即刻为先生弹奏一曲如何?”赵阳这几日与琴作伴,听众唯有廉月芳一人,她自然是满口称好。
子华子见赵阳技痒,欣然应允:“子华洗耳恭听。”
赵阳不假思索,记忆之中已有一曲《卿云歌》,此为上古琴曲,传为舜帝禅位大禹时所作,全曲共分三章,赵阳信手拈来,擘托抹挑,勾剔打摘,时而吟猱,时而逗撞。
顿时一派祥和融洽,喜气洋洋,子华子听完不禁为之神往:“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
“公子琴艺高超,子华自愧不如,看来渔樵琴得其归属,物尽其用了。”
赵阳少不了谦逊一番,两人当即谈琴论道起来,赵阳凭借公子阳的记忆学识,在琴艺之道上丝毫不逊色于子华子!
眼见日暮西山,子华子这才起身辞别,赵阳一路相送,直至驿馆门口,子华子这才执手说道:“明日太后宴请,席上少不得诸国来使,想必公子当知他们所为何来?”
赵阳尴尬地点点头,子华子又道:“公子势单力薄,若以武力相较,公子不妨借助我韩国之力。若是文斗,恕子华直言,公子琴技虽高恐仍难敌齐国之雍门周。”
“私以为推陈出新,另辟奇径,公子方能胜之!”子华子见赵阳气定神闲,又道:“至于魏国乃是公子昂与白圭的组合。”
“既然公子能够妙解鸡兔之问,纵使白圭也不过如此吧。”子华子看着赵阳会心一笑,赵阳却是有些心虚。
白圭长于经商,在后世有“商祖”之誉,又善于修筑堤坝,兴修水利,深受魏侯重用,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物。
“而楚国和秦国来的均是武将,不足为虑。”子华子这样一说,天下诸侯的使者看来差不多都到齐了,赵阳这面子可是够大的了。
“受教了!多谢先生提点。”赵阳知道子华子如此详加告之,必定是受了韩侯之命,心中叹道:“宴无好宴,明日怕是要有一场精彩的好戏了。”
看着子华子上了马车渐渐远去,赵阳终于打算行动了:“只要诸侯各国各怀鬼胎,主动权未必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走着瞧吧,难道到手的公主还能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