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的空气不同于都市,有种原始的芬芳,蓬勃的力量,一切都让人觉得新鲜。苏晏清漫无目的地走着,墙围探出的梨树结着成熟的果实,高墙下的芍药,凤仙,大丽菊竞相开放,青山绿水会变,花开四季有时,人更是有悲欢离合,只有三岔路口刻着“泰山石敢当”的石碑历经风雨。
村子里好多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毕竟当时在村里就没见过比她还淘气的女孩子,那时候村里的狗见了她都要绕着走,不过谁叫她长了一副伶俐的模样更是有一张鹦鹉一般能说会道的小嘴,即使再顽皮也让长辈们生不起气来。三年来她一度不敢在这里走的大摇大摆,因为不论到哪,不论遇见谁,只要是知道他们那段过往的最后都会问一句以“云哲”为主语的话。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好好看过她的故乡,其实没有那个人的故乡终究是不完整的故乡,他是她的“少年闰土”,她的云哲和她不一样,和江楠他们也不一样。
她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曲云哲时的样子,七岁的她跟着爸妈来到这里,乡村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在青山绿水间她像一只匹脱缰的马儿到处“撒野”,后来曲云哲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纠正她,说她应该是一只扑棱着一双布灵布灵翅膀的粉色蝴蝶才对。因为那时候她穿着一身粉色泡泡裙,那个泡泡裙上都是晶莹的亮片,那个时候的孩子最是希望引人注目的,可能真的是她亮的太刺眼,让手里拿着一坨“烂泥”的曲云哲不管不顾的一头撞过来,娇小的苏晏清哪里承受的住一个奔跑着的男孩子的力量,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他就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始终紧紧护着他那坨像屎一样的泥巴,一副幸好没有把他那坨泥撞坏的表情。
苏晏清自己起身,看看满身泥灰的裙子嚎啕大哭。奶奶闻声从院子里跑出来,看见这一幕拉过苏晏清的手,不停的给她擦眼泪,“哎呦,我们的小公主摔跤了,没事儿,没事儿,不哭,不哭。”
苏晏清抽抽噎噎的说,她的裙子脏了。奶奶拍拍她身上的土,一个劲儿的说没关系,只要人没关系就好。
“只要人没关系”,这是苏晏清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一句安慰,不管她遇到意外或是弄坏什么东西,长辈第一时间关心的只是她有没有事,所以不管她闯了多么大的祸,父母都只是淡淡一句“只要你没事”,所以这就是江楠一直愿意带着她这块“免罪金牌”为祸四方的原因。
苏晏清道:“你是哑巴吗?”苏晏清这句话只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那个全身只露出两个眼白的“泥人”自始至终就那么不发一言的站在那儿,仿佛一切与他无关,都是她咎由自取,明明是她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凭空出现毁了她的衣服不说还毁了她的好心情。这是她最珍惜的一件衣服,第一次穿就被搞成了这副鬼样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每看见裙子上那块怎么都洗不去的污渍就让她想到那个眼光犀利的泥小子。
“晏清,这是隔壁你赵阿姨家的儿子云哲,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奶奶拉过云哲,苏晏清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一步,像是那个云哲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奶奶对苏晏清满心满脸的不情愿置若惘然,又伸手去拉云哲,“来,云哲,这是奶奶的孙女儿——晏清,你以前没见过她,现在认识了,你以后要多照顾她啊。”
不等曲云哲说话,苏晏清丢下一句“谁要跟泥猴子玩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苏晏清想,如果那个云哲真是个哑巴,她就原谅他的没礼貌。
谁知那天下午,苏晏清看见曲云哲被一群孩子围在墙角拳打脚踢,完全不见了早上那副嚣张,冷峻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有江楠护着的苏晏清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腔正义喷薄而出,冲散人群把曲云哲“救”了出来,一路跑到自家门口。
曲云哲大力挣开她的手,来回扭动着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束缚的手腕,“你有病是不是?”
苏晏清不明就里,明明是她以身犯险把他救了出来,反倒好像是她狗拿耗子了,“你才有病。”
曲云哲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多管闲事。”
什么世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到遭了嫌弃,“我好心好意的帮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多管闲事,真应该让他们打死你。”苏晏清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哪和哪都不挨着的话,“你不是个哑巴呀?”
“你才是哑巴。”
“好,不是哑巴,只是单纯的没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