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宇母亲道:“丽丽啊,你别也怪阿姨,有些话说起来不好听,可也是事实。我借你钱图什么,图的是你这个人,图的是你能和振宇结婚,成为我的儿媳妇。要不是你姑姑,我们俩家根本就不认识,你会闲着没事,把钱借给不认识的人吗?就算你好心想帮助别人,有的人也不一定领情。所以说帮了是心意,不帮也是本分,谁也没有义务和责任,去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犯难。比方说你姑夫和振宇他爸关系不错,你姑姑来找我借钱,那阿姨碍于面子,多少也得借点。跳过你姑姑这层关系,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爸妈来,阿姨也不会借一分钱,为什么,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如果你和振宇订婚,那就成了两回事,你们是两口子,我和你爸妈就成了亲家。亲家之间,有什么事大家得互相商量,得互相帮衬,这是理所当然的。到时阿姨再装作不知道,那良心上也过不去。”
张晓丽听了,垂首良久未语。她以为自己低三下四,就能换来父亲的救命钱。没想到她如此现实,但人家这番话又不无道。是啊,人无论做什么总是有所图的。有图名者,有图利者,有图权者,有图财者,有图梦想者,有图生活者。那人家把这么大一笔钱拿出来,图得是什么?图得自然是她的家庭,图得是给她儿子娶个媳妇。自己的目地不也一样吗,图得是交上手术费治好父亲的病。
陈振宇母亲接着言道:“丽丽,之前我和你姑姑已经说了,你还是回去和爸妈商量一下,先订婚或领结婚证都行。”
张晓丽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抱着自己嬉戏,想起了父亲打小送自己上学,想起了那个伟大而平凡的男人,对自己点点滴滴的疼爱。她心乱如麻的纠结半天,小脸憋得通红,道:“阿姨,不用商量,过两天我就去和振宇领证,您看行吗?”
陈振宇母亲顿时喜得眉开眼笑,道:“当然行了,你先坐着,阿姨马上叫振宇回来,你们俩好好谈谈。”
张晓丽见着陈母连门也没关,便快步走了出去,禁不住身体一瘫,斜倒在沙发上“呜呜呜”痛哭起来。
过不大会,陈振宇独自跑了回来,局促的站在她对面,说道:“丽丽,你来了。”
张晓丽面无表情,问道:“你妈妈呢?”
陈振宇朝屋外张望一眼,道:“她去邻居家打麻将了,说叫我陪你逛街。”
张晓丽慢慢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发现他离自己理想中的老公虽然差距很大,但也并不令人讨厌,便牵强笑了笑,道:“改天吧,我昨晚在医院陪床,很累,想早点回家睡觉。”
陈振宇忙道:“好,那我送你。”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离开陈家,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沿途谁也没开口说话,估计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来到村东边的小河拱桥上,张晓丽停住脚步,道:“你回去吧,我到家了。”陈振宇右手挠一挠头,道:“丽丽,那、那我们时候去办证?”张晓丽狠狠咬了一下嘴唇,道:“下个星期二,你过来接我。”陈振宇咧嘴傻乎乎笑着,道:“行,下个星期我去你家接你。”张晓丽皱眉道:“你不能去我家,在这等着就行。”陈振宇一愣,道:“在这等?那要是你不来呢?”张晓丽道:“都说好了的,我怎么会不来。你别啰嗦,叫人看见不好。我得回家睡觉了,你快走吧。”“嗯!”陈振宇答应着,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她手里,道:“我妈叫我给你的,她说叫你买身好衣服。”张晓丽刚要拒绝,可一抬头,见陈振宇已经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顺原路大踏步而去。她长叹口气,迎风自言自语,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马交虎既同情又百思不解,心想:“你出轨的理由,难不成就因为那个男人不是你理想中的老公?”
张晓丽醉醺醺笑道:“你肯定在想,我和你好的理由是什么对吧?”
马交虎答非所问,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听起来他对你也不错啊。”
张晓丽道:“先别下结论,我再给你讲讲我爸。”
马交虎倒满一杯水,递在她手里,道:“别喝酒了,喝多了难受。”
张晓丽摆摆手,道:“阿虎,你别打岔,慢慢听我说。”
马交虎扶她背靠着床头,道:“好,你说。”
张晓丽合上眼睛,道:“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哥哥。”
马交虎诧异的道:“你哥哥在哪,我怎么没见过?”
张晓丽道:“我哥哥五岁那年,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我爸妈班都不上了,倾家荡产的全国各地去找,整整找了三年,最终也没找到。正因为这件事,我爸爸一下子苍老许多。回来之后,亲戚朋友都说,既然儿子找不到,趁着我爸妈还年轻,就劝他们再生一个。老妈也不忍心我爸想着我哥,整天低声叹气的。在哥哥丢失第四年,我出生了。”
因为之前到处寻找儿子,张晓丽母亲饥一顿饱一顿,再加上气火攻心心,就患上了低血压和心脏病。张晓丽出生的时候,也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妇科医生怕顺产会发生危险,便建议采取剖腹产。
“你想想,用刀在肚子上生生划一个口子,再把我拽出来,老妈该有多疼啊!万幸一切还算顺利,我平安的来到了这个世上。但妈妈经受的痛苦,至今我都无法想象。”说到这,张晓丽热泪盈眶。
马交虎道:“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晓丽出生之后,是在亲人溺爱下长大的。面对这个给了父母绝望后的希望,他们以几近疯狂的呵护着。
不管工作多累,毋论刮风下雨,只要每天一放学,她总能在校园门外,看到那个笑呵呵、穿戴朴素的男人,一边扶住自行车,一边向她招着手。从幼儿园、小学、初中、直到上高中,这种情形从未间断过。
初中一年级,她突然开始厌恶起父亲。因为有几个同学嘲笑,说外面有个民工来找她。
张晓丽幼小的心灵无法接受,那天一放学,她就装作不认识父亲,先独自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然后耷拉着脸,撅着小嘴爬上父亲自行车的后座。
回到家里,母亲觉察出了异样,问道:“女儿,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是不是和同学吵架了?”
张晓丽气呼呼坐在凳子上,道:“没有。”
母亲看一看父亲,道:“宝贝,有什么话就和妈妈说,妈妈办不了还有你爸爸呢,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知道吗?”
张晓丽忽地抬手指着父亲,道:“以后别叫他去学校接我,丢死人了。”
只见父亲的嘴唇哆嗦一下,继而笑道:“好、好,爸爸以后躲得远远的,不会再叫你同学看到了,行不行?哟,我女儿长大了,都知道什么是丢人了。”
那晚,父亲独自坐在堂屋里,喝了很多闷酒,也不知睡没睡觉。
第二天放学,张晓丽小心奕奕走出校门,害怕看到那位穿着朴素的父亲,而再被同学嘲笑。
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笑吟吟唤道:“丽丽,这里、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