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里卫锦云已走到了跟前,倒没有那种故作亲昵的动作,只是微微笑地望着凌歌,“方才便想着寻机与你畅谈一番,不想你这是要先走了?”
凌歌颔首,扶着额露出一点疲惫的神色,“见笑了,凌歌有些不胜酒力,怕待会儿又要出丑,只能先行告退了。”
她方才喝了几口果子酿,这会儿身上沾了点酒气,搭上她略微迷离的眼神,倒也有几分醉酒的意味。
“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不若你我同行一程?”
心下微诧,凌歌再度颔首。一旁的侍女急了,卫锦云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兰儿?你回去与三皇嫂说一声,我们先行告辞了,改日,我再与她赔罪。”
一直到走近自家马车,卫锦云都只是与她闲聊而已,无关紧要的话题,恰到好处的语调,不过分逾越的距离把控,都让人感到十分舒适。这人如果存了坏心,应该比谭婉宁难搞一些,凌歌在心里如是想着。
临分别时,卫锦云忽然叫住了凌歌,后者心道一声“来了”,面色不显端倪地转回身去,微微不解地看着她。
“陈王妃一向心思重了些,你今日这般已是冒犯到了她,她怕是心里不快得很,往后……若能避开,便尽量避上一避吧。”卫锦云低声说着,眸里难掩真切的关怀之色。
凌歌回去后将这事给萧行之说了,临了问他卫锦云这是不是要给萧玹拉帮手。
当时萧行之正端坐在案,提笔写着什么东西,听她重复问了两遍,便顿了笔尖抬眼看她,只见她窝在美人榻上,整个人像是要陷入被毯里一般,他将笔搁下,朝她招了招手。
凌歌不愿意离开舒适的被窝,又对问题的答案有几分好奇,忖了一忖,最后不情不愿地下了榻,结果一过去被他按在案上亲了个昏天暗地,直至两人气息都紊乱起来,他才稍稍松开了她,温温柔柔地给她理着鬓发。
她晕晕乎乎地扶着他肩,声音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地,带着一点温软,“你这是在使美人计,转移我注意力?”
“非也。”他嗓音沉沉好似香醇,颇有一番醉人的滋味。
“这是今日授予你的功课。”他顿了一下,眉眼端肃,一本正经,“过些日子我可是要查验的,可都记下了?”
“哦。”她暗自翻了一白眼,敷衍应着。
“嗯?当真记下了?”
这语气,听着就怪令人害怕的。
她当即改为认真用力地点头,“当真记下了,萧先生!”
萧行之这才满意地卸了禁锢,将她扶正坐好,重新提笔写字。
她凑了过去,抱着他左臂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他这是在批阅下属官吏的折子,因那折子的辞藻过于堆砌,她看得颇是费劲,直到他都批完了,她才看到一半,他遂将折子往她边上一推,拿了一本新的继续批。
翻看半晌,她皱着眉头疑惑道:“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事,他为何要写这么长一篇废话?引经据典可以理解,但这些穷尽艳丽浮夸的辞藻,除去占用篇幅还有其他用处吗?”
他头也不抬,“许是他们认为,有此才华便能够得到赏识也未可知。”
她撇了撇嘴,将折子放回了案上,看向另一头摞得足有十尺高的未批完的折子,面露讶异,“这么多,今晚就得批完?”
他应了一声,她登时心生一阵感慨,这尚书位子也不好坐哇,手下呈上天听的折子他都得经手一遍,一一批阅分门别类,再呈交给皇帝,等皇帝也批好了分发下来,他又得着手实施……
她默默闭了嘴,决定不再打扰他,让他早些完成工作。
过了一阵子,突感安静莫名的萧行之笔尖一顿,侧首问她:“怎么不说话,是觉得烦闷了?”
她摇头,“我怕妨碍到你。”
他眉梢微挑,“无妨,听你说话,我才觉心安。”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她蓦然脸烫了一下,未及反应便又见他揩着她脸颊,深以为然地继续说道:“这般看来,歌儿果真是一剂良药。”
她翘着嘴角,将他脸掰了过去,“别闹,抓紧时间干正事!”
若是她能看懂这些东西,换成简洁语言转述给他,再提一二意见,便能帮到他吧?她如是忖着,而后绕过了他,将那些尚未批阅的折子捧了过来,紧挨着他坐在软毡上信手翻看起来。
他自是随了她去,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嗯?”
凌歌手上这本折子罕见的只有寥寥数语,简明扼要得很,不过引起她注意的却不是这个,“魏国派使者来秦国作甚?”
算时间,再有十日不到他们就要抵达长安了,应是一早就计划了此行,可她此前一点也不知情。
折子上附录的使者名字她一一看了过去,视线落在“乐安郡主”四字上,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