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径直驶进别庄,到了修竹院方才停下,凌歌被萧行之抱下车,仿佛一个重症在身的病人。
谈书迎了上来,虽没说什么,但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凌歌只觉身上的不适愈发浓烈,也没心思去注意旁的,只一脸疲色道:“谈书,你去叫人准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谈书不疑有他,毕竟凌歌尽管怕冷,但还是爱干净得很,每天都要沐浴一次,谈书得了吩咐马上就忙去了。
又等了些时候,热水终于备好。萧行之看她脸色发白,有些放心不下,“让谈书服侍你。”
她摇了摇头,平时沐浴她都不需要旁人伺候,何况这回情况还颇为尴尬。
萧行之深知她看着软软的好说话,实际性子执拗得很,当下也不再劝说,只叮嘱道:“我让谈书在外头候着,有事你便唤一声。”
然而说是如此说,守在门口候着的却根本是他本人,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谈书见了哪敢靠近半分,忙不迭退了十数步远。
偌大的浴房顷刻间只剩下一人,凌歌撩开帘子往里走,只见面前是一个足有十几平大的浴池,此时水汽缭绕其上,似云雾弥漫,温暖而飘有清香,若能泡在其中,定是有如流连仙境一般,松快舒坦至极。
然而可惜得很,她现在没法这般享受。
她扼腕一叹,将身上衣物一一除去,飞快擦洗了一下,重新穿衣时才想起忘记让谈书拿月事带了,她忙对外头交代了一声,而后裹上一条裙子在浴池边瑟瑟等着。
期间等得无聊,她便想将换下的衣裳捡起来叠好,直起身子时却冷不丁瞧见浴池一角盘着一条色彩艳丽的蛇,正抬着脑袋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她脸色一僵,不明白时下季节为何会有毒蛇出没,她不敢妄动,只缓缓地往后移着步子,结果那毒蛇静了一瞬后竟也徐徐爬行起来。
凌歌急得直冒冷汗,眼看它逐渐逼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随手抓了一样东西砸了过去,拔腿便跑。
外头的萧行之听到动静微微一蹙,“歌儿,你怎么了?”
她有些慌神,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声音,慌不择路之下撞上了一个置放杂物的多宝阁,上头的东西晃了一晃,直直掉了下来,她赶紧抱头躲开,却仍有一个巴掌大的陶制物品砸在肩上,她一吃痛步伐微滞,而身后的毒蛇已被激怒,此番猛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萧行之破门而入。
他目光飞快扫过,在见到她背后那冒着腥气的毒蛇时,脸色一沉,当机立断拔下发上玉簪,击射而去。
“噗”地一声闷响,簪梃自蛇口而入直接穿透蛇头,而簪头则卡在了蛇口,玉簪去势不减,将毒蛇带出一段距离后“铮”地一声直直钉入浴池边的木桶上。
玉簪去时他亦随之而动,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护在怀里,银剑在手,一片剑光铺天笼下,眨眼间那条毒蛇便成了血淋淋的十几截。
萧行之拍着她背,连声安抚,“没事了,我已将它杀了。”
凌歌抱着他腰,半晌不语,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哀叹一声,“又要再洗一次!”
这下萧行之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一个人待着,好在没过多久谈书便带着月事带回来了。后者一到,不等她开口他便安静退了出去。
谈书见到眼前情形,心里好奇得很,但想到萧行之耳力极佳,便生不起胆子造次,当即收了心思与凌歌仔细说了月事带的用法。
待一切弄好,已是两刻钟后,凌歌这才觉得右肩胛骨痛得很,想是刚才那一下砸得不轻,她揉着痛处迈出房门往外走,萧行之正等在廊下,听到脚步声后回过身来,见到她动作,微一蹙眉,“伤着了?”
“不碍事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让他一把抱了起来,直直往主屋而去。
“你自己脱还是我来?”萧行之将她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凌歌默了一下,背过身去滚了一圈,用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而后掩唇打了一个哈欠,“怎生如此困乏?”
他眼神一暗,伸手一捞将她连人带被提了过来,“你歇着便是,我替你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熟能生巧,他可以!
“别别别!有辱斯文,咱有话好……”凌歌护着被子哇哇大叫,见左右躲不过,只好连忙改口,“诶!我来,我自己来!”
萧行之原本就是吓唬她,这会儿看她愿意配合便松开了手,却见她泫然欲泣地解着带子,那模样委屈得好似他是什么流氓恶霸一样,他好笑地将她望着,待她动作一缓,便作势要上前代劳,每每都能惹来她一叠声的告饶。
磨蹭半晌,她最终还是将上身的外衣褪了下来,只剩一件抱腹。虽这屋子烧了地龙,比外头暖了许多,但皮肤乍然暴露在外还是起了一阵寒意,她抖瑟一下,忙钻进被子里。
匆匆一眼,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他将锦被拉开了一条缝,略过左边的胭色胎记,眸光在那道旧日伤疤上顿了好一会儿,这才仔细看向她右肩胛骨。
他放下被子,摸着她脑瓜道:“我去找郗焘拿药,很快便回。”
凌歌见他神色隐含担忧,不觉心里暖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行之果真很快便回,走近床边时发梢细雪还未融化,他步伐一顿,察觉到一阵绵长浅匀的呼吸声,撩开帘子一看,果见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颜娇憨。
他眸色一柔,除靴上榻,将她小心地挪到怀里,而后指腹沾药贴于伤处,力度适中地替她揉按。
凌歌白天心情起落不定,又受了一番惊吓,身心俱疲,这一觉睡到了亥时才醒转过来,恍然间觉得身上触感不大对劲,拉开被子一看,只见自己上身竟只穿了一件粉肚兜,直懵了好半晌,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来。
身侧的萧行之在她睁眼时亦醒了过来,见她如常在初初醒来时犯懵,不由得展颜一笑。
她看在眼里,捂着心口长嘶一声,都说灯下看美人,便是不美也会美上三分,那若是看他这般清隽雅致的美人呢,又算作美上几分?不笑时如风骨傲然的青竹,昂然而立清雅澹泊,轻轻一笑,又如催花醒酒的春风,拂面而过回暖生香,世间颜色,又哪里及得上这般一二分呢?
美色当前,她脑子一热,旋即趴在他身上,纤纤玉指挑起他下巴,一抹坏笑扬起,语气轻佻,“长夜漫漫,我心寥寥,小郎君如此俊俏,不如与我做些快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