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几天，林茜回了B市的大舅家看望外公外婆，顺便辅导表弟期末考，所以在那多待了一阵子。大舅家孩子刚初一，虽然他们有打算给他买一台电脑的，但是还得等他期末出了成绩再说。没有电脑用，查分的那一天，手机的浏览器有点堵。

炎热的午后，没什么事做。林茜呆在小房间里，抱了个小风扇到床上凉席上对着自己吹，被天气热得有点烦躁，查分的网址一直刷不开。要不，干脆出去找个网吧看看好了，也不知道涂三千考得怎么样呢。

人往后一倒，靠了在塞着决明子的枕头上，有一点点硌脖子，习惯了就还好。眼睛一闭，耳边都是风扇叶嘎啦嘎啦转动的声音。她的头发现在更长了一点，已经能扎起短短的马尾了，没扎起来的几缕发丝被汗打湿，贴在脖子上。

在有点破旧的凉席上，她睡得迷迷糊糊，背景有电扇的声音，小孩儿在外面玩闹的声音，巷子里搓麻将的声音，然后是她手机的铃声。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她才摸到，摁了接听，贴到了耳边。

“喂……”林茜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睡意。

“睡着了？”那头先沉默了一下，才飘来清冷的声线。

一听是涂三千的声音，林茜立马清醒了过来，坐了起来，“啊，三千……午睡了一下下，怎么了。”

“我妈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我刚刚睡着了，我没看到。”林茜盘着腿，抠了抠身下凉席破洞的地方。

“还以为你考不好想不开了。”似乎带着一点儿调笑的语气，“查分了吗。”涂三千的声音就在耳边，比电扇送来的风还要消暑，林茜听着，连耳朵都觉得很舒服。

“还没呢……我手机刷不开，手头没电脑可以用。”

“嗯，我帮你查吧，我在电脑前。”

“好，好啊……”其实林茜如果要自己查分，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如果有人代劳，相对心理负担会轻松那么一点点，给涂三千报了账号。他没说话，均匀的呼吸声从电话中传过来，耳边酥酥麻麻。

“喂。”他喊她。

“嗯？”

“我看见你分了。”

“嗯……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茜一副上刑场的语气，“你说吧，天塌下来我就，我就躺平。”

她好像听到涂三千又低笑了一下，随即他报了个不太真实的分数，“611分。”比她平时测验还要高上十来分左右。

“你……没开玩笑吧，三千你别骗我。”她结巴了好久，知道分数的这一刻，有点兴奋。

“嗯。”

“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报Z大了。”林茜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带一点试探性，又有几分羞涩，她希望他不要听出来太多情绪。

“报吧。”他想了想，中文系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你呢，考得怎么样。”林茜想和他去一个大学，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能念个计算机吧，正常操作，比你多个十来分。”

“谢谢你。”林茜是谢谢他帮她查分，也谢谢他帮她补习数学，还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很多。

“不用。”他敲了敲桌面，沉默了一会，“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弟弟考完试就回去了。”

“嗯，那到时见吧。”

“嗯，拜拜。”林茜握着手机，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午后，完全不真实。可在这通电话之后，身上粘腻的汗水，周边闷热的风，嘈杂的环境，突然就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七月底，顺顺利利的，林茜和涂三千都拿到了Z大的录取通知书。林茜将进入中文系，涂三千读的是软件工程，普普通通，也没什么不好的。

涂三千考了驾照，原本偏白的皮肤因为练车稍微晒黑了一点。林茜从大舅家回到A城后，在咖啡店找了个兼职暑期工。两人不是很有机会碰上面，非常偶尔微信聊上两句，不过涂三千都是不咸不淡的，林茜很快就找不到话题，心里有点尴尬，又有点焦虑，想见他啊，可是高考完了，没有特殊情况，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脸皮薄，也不会一直往涂家钻，尽管慧琳常常喊她过去，再加上她打工也挺忙碌的。直到有一晚涂三千和几个同学到网吧打完游戏回家，经过她打工的咖啡店，进来点了杯摩卡冰沙。

她穿着白T恤，系着店里深咖色的围裙，还是瘦瘦白白的，也不见长点肉。涂三千才发现，好像也没多久没见，现在她的头发快要齐肩了。当初，一年半之前？还是个短短的妹妹头。

“晚上喝咖啡会不会睡不着。”林茜好心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