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俸的罚俸,革职的革职,责任轻的留下来“以观后效”。处置完毕,挥挥手让他们退出。
“这孩子怎么就没福气呢。小时候爱闹病,长大了又出意外……”
皇帝有点怨天尤人地想,又想到奕詝的尖削脸孔和猫儿眼,难不成真像相术上说的,是“瘠薄”之相?
“不会的,”他辩解似地想:“无论是患天花还是坠马,结果都化险为夷,这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这是转危为安之兆啊……”
仿佛这样想了,心中便获得某种安慰,眼前虽然仍是闷闷不乐,却对遥不可知的未来生出一线希望。
奕詝恼怒,揪住杏贞的衣领,比想象之中轻很多,于是往起拎了一尺高:“小丫头片子,嘴里不干不净的,我看你是烧得慌,先凉快凉快吧!”
奕詝一下就将瘦的皮包骨的杏贞扔到了八角菱池里,杏贞怕水,还好水不深,杏贞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站起来,挪到池边,无奈个子不高,伸长手,却始终够不到池沿。
杏贞笔直地伸长双臂,哀怨地望着奕詝:“四哥,救救我,求你!”
奕詝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女童,虽年岁尚小,但生得眉眼周正,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白皙的面孔,一双杏眼,咧着嘴笑着唤他:“四哥,抱我!”。
奕詝仿佛被什么迷了眼,看不清眼前女孩的面孔:“你叫我什么?”
杏贞睁着一双杏眼,重复着:“四哥,四哥,帮帮我!”
奕詝伸开双臂,弯下腰,双手支在杏贞腋下,将她从八角菱池里拎了出来。杏贞一衣带水,活脱脱的一只落汤鸡。
奕訢还站在窗边从细缝里瞧着后花园中的这场好戏,默默地回味着这个乞丐一样的丫头突然的那声“四哥!”杜翰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翰一路小跑:“四爷!四爷,您来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奕詝抬眼,早已望见后罩楼窗边的那条细缝,和那个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看来有个家伙早他一步来了。
奕詝:“我听说,你和师傅闹别扭,还让师傅给打了一顿板子,天气越来越热了,想着来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别回头再发炎了!”
安德海一把擒住瘦弱的杏贞:“杜大人,还是先把这丫头送到官府,我们一进来就看到……”
杜翰皮笑肉不笑:“都是一场误会,安……安先生,这丫头我认识,是镶蓝旗叶赫那拉氏的孩子,不是贼……”
正说着,又一个七八岁的小毛头闯了进来:“放开我姐姐,大杏!大杏,你别怕,照祥保护你!”
奕詝被这个忽然闯进来的愣头青给逗笑了:“大杏,真是个好名字啊!小子,不如我把你和你姐姐一起送到官府怎么样?”
杜翰严肃了起来:“四爷,四爷,这两个孩子真的无意冒犯您,不如,您把她们交给我,我亲自把她们送回去,让他们的祖母好好教训!”
奕詝停顿了一下:“嗯,好吧,我也正好想看看什么样的旗人家庭能养出活土匪一样的孩子。”
杏贞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半刻钟的功夫,几个人就到了,这是树林外野湖边的三间草屋,仿佛已经有几十年的屋龄了,一阵狂风骤雨便可以压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