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过,四周很快安静下来,连小孩也停止了喧闹。
论辩的司仪走到辩台上,开始讲解论辩的流程和规则,以及题目。邬阑听得不甚明白,便问席婶:“每次就一人上去提问,一人作答,然后循环往复?要是谁都能上去的话,这得辩到几时啊?”
席婶答道:“一般三五天吧,这是读书人的盛事,百姓大多只是来凑热闹,听听就行。然后去烧个香拜个佛,再吃吃庙里的素斋,顺道游玩一下”。
邬阑失笑:“这岂不是过年逛庙会?”
“呵呵~,可不是!寺里对百姓还是很宽容”。
“难怪呢,就觉着这里像集市一样,闹哄哄的。”
……
此时台上已有四人,分坐四角,提问方为二人,答题方亦为二人。答题方为邬阑认识的李道汝、廖樊山;而提问方则是来自京城和世家书院的代表。
彼此互道姓名、籍贯、来自哪所书院之后,四人复又坐下。邬阑仔细观察每人,李道汝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而廖樊山略带紧张。另二位呢,一个用鼻孔看人,一个满脸的骄矜。
“本朝圣祖皇帝曾召曰:‘足食在于禁末作,足衣在于禁华靡,宜令天下四民,各守其业,不许游食,庶民之家为许衣锦绣’。故,愚以为,奢当禁,此乃圣祖遗诏也。不知李兄对此有何见解?”
哇~,一来就挖个好大的坑,真是不客气啊!邬阑暗想,这是先把皇帝搬出来压死你,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这句话之前廖樊山在抚莱阁说起过,当时还被郝大强狠狠批驳了一番。不过,邬阑到是很想知道李道汝怎么回答。
“来势汹汹啊,不知这李道汝该如何作答?”她说道。
席婶也摇摇头道:“这位据说从小读书就有天分,应该能够应付吧?”
对方抛出一题后,台下就响起一片嗡嗡声,这位提问者面露得色。而李道汝轻轻一抖衣衫道:“这位汪兄所提甚好,愚以为,自我朝建立之初,经历连连战火,农田荒废,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尚不能果腹。当务之急便是让百姓返回家园,恢复生产。故圣祖之诏令是因势利导,符合当时之大势……”
说白了就是你才夺了政权建了国家,百废待兴,大家都穷,你奢的起来吗?自然要勤俭节约。
“而今时不同往日,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任贤革新,百业兴旺,四海臣服,不仅百姓丰衣足食,海外诸国亦羡慕我朝物华天宝,国力强盛。时过境迁,如今再提圣祖立国之初的诏令,岂不太不合时宜?又置当今皇上于何地?”
“好~!”,话音才落,台下就响起一片叫好声。
邬阑也大喊一声“好!”,题问刁钻,但也看你怎么回答。用皇帝压皇帝,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回答了。就好比我把你挖的坑给填了,又反手回敬你一个更大的坑。
提问之人脸色瞬间难看:“哼~!吾并非此意,李兄怎能曲解吾之提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说。
旁边一人见状连忙一拱手道:“李兄所言极是,然圣人曰:‘大道甚夷,民甚好嶰。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食而资财有余,是谓盗夸。盗夸,非道也’。是以‘厚生之道在于务本而节用,节用之道在于从实而去华’。故,奢乃致贫之源,崇俭黜奢才是正道。请问李兄,此话该如何作解?”
抛了皇帝,抛圣人,这问题一个比一个升级,一个比一个刁钻。邬阑也皱眉,要是换她,恐怕也不好回答,就算她是来自21世纪。
待第二个问题抛出之后,台下有人拍手称快,有人鼓掌助威,还有人拉袍撩衣,径直走到对方阵营,作出各种奚落动作。此时台下乱成了一锅粥,那还等待上台一辩的学生,一看不对,双方竟也摩拳擦掌,一副先找对方干一架的模样。
嬷嬷见状“扑哧~”一声说道:“这书生不都是嘴上见真章吗?怎么还想动手?成何体统?”
“体统不体统先不说,这年轻人啊,表太冲动,好汉不吃眼前亏啊!”邬阑撇撇嘴,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席婶失笑,打趣道:“姑娘就好像过来人一样”。
大帐中的福亲王见状摇摇头:“这才开始就剑拔弩张,成何体统?”
陈宝立马附和:“简直不成体统!”
而台上的李道汝抬手轻轻按了按:“诸位请稍安勿躁,这位贾兄抛出圣人之言,愚以为也对!”
台下立马有人接话道:“那你答啊,答不出下去再换一个喽~!”众人哄笑。